王婶娘又撺掇那近来闷闷不乐的月牙,多与张小九亲密亲密,等那小九被哄住,再招他来做个倒插门。赘婿名头虽然不好听,却能得到好几份股哩。那张小九前日立了大功,涨了股份,却也只是个账房,哪有东家女婿听着气派。
王月牙只是听着,却一句儿也不说。王婶娘见了这番样子,气得骂道:“你若有那狐狸精的三分颜色,你娘我早就撒手不管。前日你勾来那个叫花,还嫌不够丢人?再磨着不嫁,成了老黄花,看你哪里哭将去哩”
。
又见那王月牙一句回应都没有,气得直拍大腿,坐在那里哭骂:“王二你个死癞鬼,留下两个赔钱货,一个犟一个呆,不嫁那有钱的衙内小官,偏要贴补乞丐叫花,哪还想着她老娘妹子”
。
又骂道:“你这贱蹄子,是不是把身子给了那叫花?这娇养的皮肉,咋才换来一百两,又没名没分,连个外室都比不上”
。
那王月牙听得这没头没脑的话,也怒起来:“娘这是怎么说的,前日里那一百两你自家拿了,也不还他。我与他清清白白,却无缘无故被你说出这等腌臜话来”
。
那王月牙本就因张小四的事情气闷,又见亲生母亲不信自己,气得声阻色滞,两眼流泪。
那王婶娘见女儿被骂哭,却不肯住口:“你个小妇,妆甚么骚达子样儿,连那李盛都拢不来。那癞猪癞狗白弄你,把那孔儿弄大,夹了羊肠也嫁不出。你若不勾那张小九,就把你送到郑屠家,虽是二房,也得来三百两哩”
。
王月牙见自家母亲竟骂出如此脏污话,那郑屠又是四十多,气得发抖。又想着那日张小四走了也没个信,李盛又去捧岑行首的场,三亲六眷也没个知己,彩虹又是个呆的,只能把那气儿往肚里咽。又一时钻了牛角,想着无人疼爱自己,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死个干净,便一头往墙上撞去。
那王婶娘虽嘴里骂着,眼睛却溜向月牙。见那月牙气得唇白脸黄,眼睛又直愣愣地,心道不好,却怕失了当娘的威风,嘴里还在絮叨着。
谁知这丫头竟气性大,竟要撞墙,那王婶娘一把拽回,又甩了个耳刮子。月牙泄了死志,又呜呜哭起来。王婶娘怕这丫头再出事,便劈手拽着,一叠声唤起养娘们来。
话说王彩虹先前见母亲拽着姐姐往内室走,知道有私话儿,便跟过来偷听。又见两个吵了起来,更不好往里进了。却听得“身子给了叫花”
,“一百两”
,“比不上外室”
,心中大惊起来。
原来那日在郊外,张小四没有动彩虹,那张三哥确是压在月牙身上的。彩虹又见姐姐近日气闷,那棕脸汉子还送来一百两,本以为是来道歉的,也就放下不提。
谁知姐姐竟被破了身子,那两兄弟也不来求取,只落得姐姐可怜。棕脸汉子也不是个好人,那竹坠儿如今还没送还哩,又把母亲和姐姐气得大哭,和他那黑脸哥哥一个坏样。
彩虹越想越气,也顾不得听后面,想着自己一个女娘家,不能为姐姐出气,只急得在大堂乱转。那张小九见得奇怪,彩虹又涨红着脸不说话,只能让捧珠柔声细语哄着她。
那彩虹见捧珠也是女娘家,又听得在瓦子里待过的,定不会嘲笑阿姐,便悄悄告诉捧珠。捧珠听得心惊,推说自家有办法,等吃完午饭再商议,才把彩虹哄走了。
张小九听说月牙已被张小四作弄了,心内纳罕。没想到这《春欲滴》原文里木讷老成的张小四,竟有如此本事。要知道原文里,王月牙声名狼藉,人见人骂时,张小四才接下盘的。而现在不知为甚,王月牙竟也愿意起来。
那张小九一边感叹着“姻缘果是天注定,叫花摘下月亮来”
,一边思索着怎样将这两人牵到一起。恰好瞥到李婆子,顿时心内一喜,吩咐捧珠将事情告诉李婆婆,自己却奔向郊外去寻那张四。
那李婆子本见这两人窃窃私语,八卦之火早熊熊燃烧起来,又听得是“贤织女洒泪困高楼,呆牛郎忍饿攒彩礼”
的故事,早拍起胸脯,要凭自己一张利口,行那月老之事。
又听得王婶娘赖下一百两,更是气愤:“就是那王母娘娘,也没昧下牛郎一张牛皮,这王婶子竟如此抠门,以后小两口成了家,哪有轻快日子”
,还没叹完,周桂姐悄悄过来,说是王月牙被王婶娘绑了,锁在楼上,不给水食,说要应了郑屠亲事才放开呢。
众人听了,都呆立无言。李婆子骂道:“这哪是王母,这是阎王还差不多”
,连饭都不吃了,就要找王婶娘说道。捧珠劝道:“婆婆用了饭儿,才有力气开口哩”
,众人也劝,那李婆子便愤愤吃了碗饭,坐等牛郎来。
话说张小四听得心尖尖上的女娘被骂,这三掌柜又说是男人就要负责,就算月牙用了羊肠嫁人,张四你就不亏心吗。张小四晓得是误解了,却又放不下月牙,便和小九一起去往清波门。
到了王家酒楼,却见一个婆子迎了上来。只听那婆子道:“可算是来了,月牙已被她娘绑了,锁在楼上好不凄惨”
,那张小四听得,心中大怒,又顾着月牙,不敢放肆。正不知所措,却见那婆子微微一笑,带着张小四往后院走,说是自有妙处哩。
张小九刚和众人说得一两句,就听那王婶娘在楼上跳脚大骂,说是已托了媒婆,没几日就要发嫁到郑屠户家做二房,你们这堆长舌们,谁管得了我嫁女儿,就是天王老子来劝,我也不怕。
那“缺牙癞狗”
的周桂姐和“秃嘴剌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