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的肚子很疼吧?”
“没有,你的力气不够大。”
菲利克翻了个白眼。他的头和脸颊沾上了草屑,瓦西里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轻轻替他拍掉。菲利克看着他,略微张开嘴唇,但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刚才的小型摔跤比赛,他的呼吸还没平复下来,胸口在白衬衫下面起伏。瓦西里的拇指擦过他的唇角,菲利克握住他的手,攥了一下,松开。
瓦西里想俯身吻他,撕开他的衬衫,让菲利克在阳光下像画纸一样展开,听听他被咬到脖子的时候会出怎样的声音。但这里是克格勃的学校,充满了窥视的眼睛,只需要一句流言,他和菲利克就会消失在黑洞一般的卢比扬卡监狱里。
“我不害怕。”
菲利克悄声说,像是听见了瓦西里在想什么一样。
“你应该害怕。”
瓦西里移开视线,看着草地上的光斑,“我们其实都应该害怕。”
他们注视着对方,直到菲利克一言不地站起来,拾起那本委屈地趴在地上的书。封面折起来了,他小心地抚平皱褶,把书放回帆布包里。瓦西里也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草叶和泥土,这个原本金光闪闪的五月下午突然失去了所有光泽。草丛里又传来恼人的虫鸣,像绷在脑海深处的一根带刺的细铁丝。菲利克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没有道别。瓦西里把他叫住了,菲利克停住脚步,折返,带着一种瓦西里已经在黑海边见过的神情,满怀希望,底下藏着一层恐惧,像淹没在清澈湖水下的生锈鱼钩。
“我们能,周末。”
瓦西里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编排词语,“今晚在宿舍楼下等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太空舱。”
“什么?”
“你到时候就明白了。今天傍晚,记住了吗?六七点左右,找个借口呆在楼下。”
菲利克点点头,“我会准时到的。”
事实上他没有准时到。瓦西里在灯光昏暗的楼道里惴惴不安地等了十多分钟,才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菲利克匆匆跑下来,被瓦西里拽住了,吓了一大跳。“嘘,是我。”
瓦西里在他耳边说,“过来,快。”
“抱歉,尤哈斯一直在房间里,我得等到——”
“行了,别提小土豆了,跟我来。”
瓦西里带着他溜出宿舍,弯腰从舍监亮着灯的窗户下面爬过去,跑向停车场,那里稀稀落落地停着七八辆伏尔加轿车,颜色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车身上的磨损和凹痕。瓦西里轻车熟路地走向右手边第二辆车,打开车门,示意菲利克进去。
“你打算解释一下这车是怎么来的吗?”
“你想听简短的版本,还是详细的版本?”
“短的是怎样的?”
“我偷的。”
“详细的版本?”
瓦西里动了引擎,车灯亮起,光柱刺向灌木丛,车后退驶出停车场,冲过无人看管的岗亭,转上公路。“教阿拉伯语的尼古莱·谢尔巴科夫,你知道他吗?他每隔两个星期就会和他的情人一起去乡下过周末,注意我说的是情人,不是他妻子。那是军事情报局的一个分析员——金,黑色高跟鞋——会开车来接他,所以谢尔巴科夫会把车留在学校里至少两天一夜,钥匙丢在办公桌抽屉里,而我,作为正直可靠的青年党员代表,可以随意进出教官办公室,剩下的你自己能猜出来了。”
菲利克在副驾驶座上皱起眉:“你怎么知道的?我的意思是谢尔巴科夫的事。”
“靠眼睛看出来的,你该不会以为学校每天在训练我游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