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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贤良妻子慈爱母亲(第1页)

我想我恨她,由来已久。

不记得那年几岁,我第一次翻看了家里的户口薄,现我们家里户主竟然是她,而父亲做为配偶紧跟其后,之后是长女——我姐姐,再之后是长子——小我三岁的弟弟,最后才是次女我。

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我非常生气,但我从小就是个城府很深的孩子,我把不满压在心里,什么也未曾说过。

再之后,姐姐告诉我,说乡下的叔叔只有三个儿子,很想要个女儿留在身边帮忙做点家事,奶奶让父亲拿一个女儿去换叔叔一个儿子来带。她说:“拿谁去换谁?要换就换老二吧,她身体结实。”

我想,我一定是她最不喜欢的孩子,所以我在户口薄上才会排在后面,所以她才会第一个想到拿我去换一个儿子,所以我的小名才会叫多多,我是家里多余的。她自己也说过:老二是个儿子的话我就不会生老三了。是的,她嫌弃我这个多余的女儿,年幼的我在心誓只要她将我换过去,我决不哀求留下,但我将一去不回,一辈子都不再见她!虽然这场换女之计最终因她坚决反对没能实行,但我仍觉得那话她说都不该说,那念头起都不该起。自那时仇恨就种在我心底,我决定今生今世都不原谅她!

于是我以我青春少女特有的挑剔、冷酷和刻薄品评着她:她既不好看也不优雅,那么矮又那么胖,走起路来象只鸭子;她总是剪着男式女,从不穿裙子和高跟鞋;夏天的时候她在家里象个乡下女人似的只穿汗衫;她上厕所从不锁门;她的衣襟上总有一两点油渍;她吃饭总那么狼吞虎咽,喝汤时声音却那么响亮;她一点也不能干,她不会为我们姊妹编织有动物图案的鲜艳的毛衣,她煮的菜象猪潲一样难吃;记忆中她从未抱过我,没抱过我们姊妹任何一个;没为我洗过内衣内裤,我六岁从乡下接到她身边起她就让我自己洗自己的内衣内裤,她总是说工作忙,经常在外面吃饭,我从读三年级开始就要和姐姐在她不归家的日子代替她轮番煮饭,为父亲和弟弟清洗衣服。

撇开她这些邋遢的仪表来说我最恨的是她的偏心。她心里只有姐姐,我的姐姐有一头枯黄细软稀疏的,她总用怜爱的目光看她,觉得她瘦,身体不好,她总想着送姐姐学这学那,力图让她更完美更动人更出众,她确定姐姐是她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但她却想把我留在身边侍侯她终老。她嘴里喃喃呼唤着的总是我的名字,她手里忙着活计时嘴里会蹦出我的名字来,睡前醒后都会叫我一声,即便是蹲在厕所里她也会莫名的叫我一声,待我上去她又没什么事吩咐我,还莫名其妙的反问我:我喊了你吗?我没喊你啊!对于她的心理我觉得复杂的难以分析,因为我确定她叫着我的名字的时候心里应该是想着姐姐的事,以至于后来她真叫我做事时我却充耳不闻的不加理会,这却惹恼了她,逮机会对我进行一番切切责备。总之,她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她的这种无常让我吃了很多苦头,为此我恨她。

我恨她,恨她和谁说话都那么大的嗓门,恨她几十年不改的沙腔,恨她把我的事当笑话说给邻居听;恨她撕毁我的绘画,却给我买回来一大堆的数学习题集;恨她指挥我做这做那,拆洗蚊帐被套,她总是说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相结合是最好的休息!我可怜的青春少女时代就这样被淹没在题海和肥皂泡沫中。

有时我甚至想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吧,我在镜前顾影自怜,我有乌溜溜的黑眼珠,小巧的鼻子,一口整齐洁白的牙。谢天谢地,我一点也不象她,我永远也不要象她。她不好看,满嘴龅牙,手脚粗糙,可是她在过马路时总用那双粗糙的手使劲攥着我的手,我总来不及就要甩脱她的束缚,我憎恨与她一起走在街上,她背着手走在我的后面,一边欣赏我青春蓬勃的身影,一边得意洋洋地大声呵斥我“挺胸抬头”

,生怕路人不知我是她的女儿。遇见熟人她就会乐呵呵献宝似的介绍我:这是我的满妹子!她会顺着别人的夸奖说我是啊是啊,二妹子生下来就结实,白白胖胖!说的怪亲热,好象我是她最心爱的孩子似的。

我憎恨她加在我身上的任何形容词!

她那么虚伪,我想,和任何人说话都笑眯眯和蔼可亲,可是一转背她就拿别人的溴事当教训说给我们听;她那么势力,总怕父亲把钱拿给乡下的叔叔姑姑用。她总对我们哭穷,她说没钱没钱家里没一分钱,她不肯多花一分钱为我们置办新衣服。她不让我和姐姐穿短裙子,她说人心叵测,她恨不得我和姐姐出门戴上面纱。她敏感多疑,总是抢着接听家里的电话,对找我们的人盘根问到底。她警惕一切我们交往的朋友甚至他们的任何男性亲属,她总觉得所有的人都会加害我们,她恨不得把我们拴在她的裤腰带上。她看电视看到一半时就打瞌睡,流着涎水,并打着响亮的呼噜。一到夜晚她却精神百倍,她悄没声息地起来,披衣立在窗下偷听我和姐姐的私房话,她轻盈地打开我们的房门,解下我们的钥匙,打开我们的抽屉,拿出我们的日记本躲在厕所偷看,因此在早上她总是显得疲倦异常,她双眼布满血丝,眼袋浮肿,她对着我们欲言又止。

她总想拉着我们的手诉说什么,我憎恨与她身体的接触,憎恨她说话时嘴角边泛起的白沫,憎恨她油腻头里散出来的芹菜和大蒜气息,我决定与她斗到底。

她说我白白净净多好的皮肤,她说你别学人家涂脂抹粉,我偏要去买支口红,当年流行的深紫色的口红,我带着不符我年纪的冷艳诡异得意洋洋回到家中,她吓坏了,一把把我拉到火边说:“你怎么冷成这样,嘴唇都冻紫了!”

她让我以后学会计,继承她的衣钵。我讨厌数字,我不愿意学习,虽然她扬言就是讨饭也要供出三个大学生来,我盘算着那还要在她掌控下过多少年啊,我不要!她只好放弃,她为我们报考技校,我不愿意报考她的单位,因为她扬言要我去米店卖米,我抢着报了父亲单位的委培技校,她让我学烹饪,我不去,我痛哭流涕,我断定她是想让我代替她成为家里的厨师,我怕和她一样沾染一身的油烟气。我憎恨她过的生活。我听见她和父亲说:也好,把两个女儿留在身边,老了也有人照顾。我恐慌起来,决定要找个外地男朋友,嫁的远远的,让她无从左右我的人生。

我恋爱了,我找了个北方少年,比我高三十公分,重8o斤,小两岁。她忧心忡忡,悄悄尾随了我们一条街,回来说那个男孩眉粗眼小,膀大腰圆,目露凶光,一只手就能把我拎起来,那么远,还比我小。她说我嫁了他以后肯定会被小丈夫折磨死,她不准我出去不准我接电话,她企图把我关禁闭。我躺在被窝里默默流泪,我是那么恨她,可是我斗不过她,我是为你好,她张口就这句话,那个男孩子最终走了,我恨她,是她拆散了我的初恋,我忘记了我们如何开始的,只是因为她的干涉,所以我觉得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他——但他走了,她不愿意我嫁得太远,我确信她想把我留在身边一直折磨我。

一想到此生我都无法摆脱她我就恨她。

她苦口婆心想和我谈人生理想婚姻爱情什么的,我堵住了耳朵,我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在了地上,我哭叫吵闹……但是我又恋爱了,这次我找了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她简直是绝望了,她托人为我找适合的结婚对象,她意志如此坚决不可违抗,但她的身体却脆弱的不堪一击。她头疼、风湿、血压上升、痔疮复,急火攻心、她的嘴边起了一串燎泡,牙龈红肿,她在头上搭块湿帕子,她嚼着牛黄丸,贴上风湿膏,熬煮着中药,她不喝水就吞下降压药,她在厕所里涂抹着麝香痔疮膏,她终于也躺倒在了床上。屋子里满是令人憎恨的、奇怪的、混合药味,客厅、厨房、甚至厕所。那些属于她生命的、特殊刺鼻药味——我捏住鼻子、屏住呼吸,我憎恨这一切,憎恨这与她千丝万缕理不顺、挣不脱的命运。我声明我不结婚,我要一个人过,一辈子都不结婚,她不理我,她匆匆为我相中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为我们合了八字,她亲切地接待他,陪他聊天,我却趁机溜走和同事去舞厅跳舞。她安抚着那个陌生的视之为女婿的男人,她让他天天都来,她为我买下同院对面楼旧的两室套间,安排那个男人去装修,她为我选嫁妆、选日子,我恨她以母亲的名义安排操控我的人生。我冷冷地看着她忙碌,我想好吧,我先如你的意。但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你错了!我决定让她后悔,她总有一天会后悔,后悔她是错的,后悔她害了女儿一生。

结婚后我总是故意当着她的面和丈夫吵嘴,我以我的刻薄机敏及尽讽刺和挖苦,激怒丈夫,看着他气恼的瞪着我,紧攥着拳头,我巴不得他扑上来揍我,闹个天翻地覆。我对她说丈夫如何不好,公婆如何不好,我夸大我生活里的不快,我看见她烦恼的眼神心里痛快及了。是的,她后悔了,她一定后悔了!我就是要她后悔,我要让她看到她给我找的丈夫多么的不适合我多么的配不上我,我要让她知道她给我安排的生活我过的多么痛苦多么煎熬,犹如炼狱……

我趁丈夫外出跑车偷偷地去拿掉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过了一个月再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和丈夫,我说我吃了感冒药所以拿掉了孩子。我看见他们痛苦、诧异、惋惜、怜爱,我却在心里笑出了声……她红着眼圈哽咽着问我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好来照顾我,我冷笑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什么照顾的,死了才好!

我是那么的恨她,所以我才这样冷漠残酷象只刺猬。我憎恨她为我安排的这和她一样枯燥、乏味、琐碎的生活,我憎恨厨房里油腻的锅碗瓢盆,憎恨窗台上堆积的灰尘,憎恨枕上丈夫落下的头皮屑,憎恨那个她给的家——那些日益泛黄的墙壁,旧的却是结实的牢笼。我甚至憎恨自己——憎恨由她赐予我的这具生机勃勃、充满欲望的躯体;这饿了想吃、渴了要喝、碰了会疼、会流血、会落泪的躯体;这孤单单、渴望温暖抚慰的躯体。我憎恨生命!

我又怀孕了,她满心欢喜,许诺替我照顾孩子,说趁年轻。她一有好吃的就在窗前大喊让我去她那吃水果喝骨头汤,她为我买回钙片奶粉,吩咐父亲把楼梯间里全装上灯,她逼我吃她谓之营养我谓之潲水的食物,她把我养得如同她那样肥胖迟钝。我终于剖腹生下孩子,我看着她喜悦地小心翼翼地抱起我的女儿给我看,我却厌烦的尖叫,我说“讨厌,走开!”

她以为我是处在昏迷中,她束手无策,往返奔波为我送来鸡汤,煮好艾叶水为我擦洗血污的下身,我看着她艰难地弯下肥胖的腰身搓着毛巾,她怕我生下女儿受乡下公婆的小瞧,所以决定接我回家亲自侍侯我坐月子,她为我尽心尽力,可是我还是恨她!是她让我落到今天这一步的,孩子的尿片和无休止的哭闹令我情绪失控,我对着襁褓中的女儿大声吼叫、乱脾气,她默默的将女儿抱在怀里无奈的看着我。我不适应母亲的角色,我甚至不愿意给孩子哺乳,我不会哄孩子,我如同一只被困的母兽焦躁地在不通风的房子里走来走去——她坚持说产妇不能吹风把家里窗户全部紧闭,甚至是阳台上的推拉窗。我扯掉她替我扎在头上的毛巾,我挽起袖子裤腿,我趁她不注意打开水龙头把凉水浇在额上颈上,我“呼哧呼哧”

地喘息着企图寻找着透气的风口,我伸出双手恨不得一把就扯碎这令人窒息的牢笼,这由她亲手铸造亲手将我锁进去的牢笼。

医生说我有产后抑郁症,说我虽然产下孩子可是孕激素却没褪下来,一个人的身体仍保持着两个人的体温,所以狂燥。她强忍着我的脾气继续忙碌,不许我吃药,说会过奶给孩子,她为我准备一天六餐的月子食,她对来探望我的亲戚说我生下孩子了她可以放心了,生了孩子我就会安心地过日子。我怒火中烧,我不想她就这么安心下去,没这么便宜的事,我永远也不会让她安心,我永远也不会安心,我冷笑着想,我是你的女儿,你休想就此把我推给别人!

女儿是她的第一个外孙,她多爱她。我看着她由严厉苛刻的母亲变成慈祥无原则的外婆,她总是宠溺着我的女儿,把好吃的都留给她,我却故意当着她的面责打孩子,她护着女儿,她说你小时侯不也这么调皮,我回嘴说你以前不也是这样骂我们。她无语,拉着委屈的女儿躲到房间去。我的恨这么深这么久我自己也诧异,仇恨让我觉得疲惫,我多么想原谅她原谅自己原谅这生活里所有的过错,可是,憎恨已经成为了我的生活习惯——我憎恨自己的憎恨。

她住院了,阑尾炎。医生在家属签字时例行公事的说些术后责任之类,说她腹部脂肪过厚,最怕就是天气热,脂肪溶解,造成手术缝合伤口长不拢,感染引败血症,我和姐姐吓坏了,我们不肯在手术单上签字,我们说要保守治疗,医生却非要手术,但一说到术后安全态度又模棱两可,姐夫说那不过是医生术前吓人和推卸责任的说辞。我们终于签了字,她被推进手术室,留下焦虑地我们等候,她的手术持续三四个小时,比正常的手术多了两小时。在等待中我骂她不该吃的太多,所以才这么胖这么多病。她终于推出来了,医生说手术顺利,就看恢复情况了。她清醒后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让我侍夜。她躺在狭窄的病床上,而我只能绻伏在她脚下。我的脑袋昏昏然,身体却充满着力量,她一有动静我就起身。我为她翻转身子,为她在床上接大小便,为她擦拭着沁汗的额头,我嗅着她身体出的刺鼻气味,那属于她生命的、卑微的、亲切的气味,我触着她干燥而又温暖的掌心,以母女之间纯粹的肉体牵连,我确定她不会死去。

出院后她瘦了十斤,非常满意我的表现,她说这次多亏了多多,她第一次把我排在了姐姐的前面。

她不知道我恨她,就象我不知道我会害怕失去她。

手术后,她一下就老了,失去了年轻时强悍的气势,我却越来越象她,我日渐福的腰身,我眉宇间的不耐,我斥责女儿的口气,我喝汤时出的“呼噜”

声……她坐在我对面,小口小口优雅地喝着荞麦粥,冷冷地注视着我。她终于脱离了我年少时厌恶的吃相,继阑尾炎后她又查出了二型糖尿病,医生让她忌口,她迅消瘦下去,体重锐减三十斤。她坐在那,皮肤一层层松垮垮地搭在骨头上,象支正在融化着的蜡烛,如此虚弱衰老,还有几年她就七十了,她再也不能操控我的生活,她对我的怨恨有心无力……

电视里不知哪个三流明星唱着:“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我就成了你……”

她看着我,我的心里哆嗦了下,她冷静锐利的眼光多象年少的我,而我今天的尖酸刻薄又多象当年的她。我放下碗筷,快步走进洗漱室,我站在镜子前看见镜子里的我赫然变成了她——那不再清澈的浑浊眼神,那充满怨恨的道道细纹,那不耐烦而耷拉下去的嘴角,那怒气冲冲的表情……

我听见“咔嚓”

一声响,是什么东西破碎掉了?会不会是我心里结构多年的坚冰。镜面突然有水珠成串地落下,模糊了我的或是她的容颜,我伸出手想擦拭干净,可是那些水珠越擦越多——原来那不过是我眼中滔滔滚下的泪水。

那些泪水在我双颊上欢快地流淌着,从冰冷到湿热。我捂住了脸,我愤怒的对她说:好了,你终于让我过上了和你一模一样的生活,你终于让我变成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

我承认——我输了!我擦干泪水走出洗漱室,自那刻起,我终于变成了她理想中温顺的女儿、贤良的妻子和慈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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