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岑云川追过来,他连忙急道:“离远些,听说这里面有些人是得瘟疫死的,你莫要跟过来,我们几个老头子来弄就行了。”
岑云川听见瘟疫,缩瑟了一下,立在原地喊道:“你不是说……捡到好东西都要拿回去送给你的孩子吗?”
“论年岁,你可不就是我的孩子。”
那老兵答道,“我离家时,他才不到一岁,如今十年了,我晚上连做梦都梦不到他的脸,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他该长成什么模样,梦里……只能见到一个没有脸的娃娃一直抱着我的腿叫爹爹……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吗,去年听说关中大旱,很多人要么饿死……要么当了流民……”
“小十九。”
那老兵抹了一把眼泪,道:“你可要好好活着,替我们活到太平盛世去……”
他最小,因此在小队里排十九。
他们这一队里,年岁最大的已经有四十出头,也有跟他年岁相仿十三四的。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要么是连流民都当不下去,只能入伍讨一口饭吃的,要么是被强行征兵丁时离家千里被征来的。
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尽乱,无有安身。
在残酷的战争下,人的命轻贱的像是蓑草一样。
国已无国,家不成家。
岑云川这一支军队原本只负责运送辎重以及清扫战场。
可裴阳一战中,他们的队伍遭了偷袭。
敌人呈现包夹之势。
将他们和粮草一起困在仅仅距离裴阳城二十里外的地方。
一千人的队伍,战到最后,仅剩百十人。
岑云川和十几个年岁尚轻的小兵一直被人死死护在身后。
“将军,裴阳城离这里才二十里地,里面守军过万,他们若是肯来救我们,早就能跑几个来回了!!”
有一天半夜,有人终于忍不住地吼道:“如今我们在这山坳里已经坚守四天四夜了,可曾见过一个援兵!我们还在等什么?等死吗?”
“不如,降了吧!”
他站起来,大声道:“我们带着这么多粮草,降了也能得到优待!”
话音还未落下。
远处敌营方向射来的一支箭已经呼啸而至,洞穿他的胸口,他低头呆呆看着心口,像是不敢置信。
血喷涌而出。
他不久后嘴角也渗出越来越多的血。
那些血黑的乌。
他从嗓子里出不甘的嘶吼声来,疼痛化作一种有形的力道,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
大家不忍再看。
只有将军背过身,替他合上眼,叹了口气嘱咐大家道:“埋了吧。”
等他再回过头时,
众人已经听见远远有战马嘶鸣和马蹄声。
又一次夜袭来了。
岑云川偷偷抬头,看见远处天边已是数不尽的箭矢。
正带着死亡的尖啸朝他们袭来。
“降吗?”
将军问。
短暂的沉默后。
一名老兵斩钉截铁的道:“不降!”
其余人开始稀稀拉拉的应和起来,“不降!对,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