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光亮就此被隔绝在外,甚至连声音也消失了。
少年左手按住刀柄,右手放在柔软的凉被上,半眯着眼睛望着床顶上的花鸟刺绣,等到眼皮上有一条河在缓缓流动
,才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将近两个时辰后,三声敲门吵醒了纪风尘。
花柔在门外轻声喊:“纪公子,大家已在楼下恭候多时,茶水都换过两壶了,您再不起,天就黑了。”
纪风尘睁开眼睛,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掀开床帘。
他看到血色残阳透过窗户纸渗进屋里,对面澡池反射了阳光,照得房顶一片通透。
以前纪风尘听村里的老者说过一句话:若是在黄昏里醒来,你会看到夕阳西下,看到世间一切都变得安宁,会生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会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弃子。
弟弟书言去世的那个夜晚,他心里有无穷尽的悲伤,往后的时间里也只觉得愤怒,不曾想,失去所有亲人的落寞终于在这个绚烂的黄昏里追到了他。
他拖着老长的声音应了女孩一句,走过去推开被晒烫的窗户,面朝西边的半轮太阳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像那一口气能吐尽身体里的困乏,吐尽心中的苦闷。
血红色的阳光照到少年消瘦而又冷漠的脸上,黄昏的风把他凌乱的头发吹到脑后。
他忽然感到有些冷,便是在这个瞬间,纪风尘觉得自己像极了弃子,心中有一些无能为力,又有一些害怕。
再没有一个亲人了!他抓着窗台的横木,如此悲哀地想到。
“公子?”
花柔发现房间里的人迟迟没有动作,等得不耐烦了,“玲珑姐姐催我过来瞧瞧公子,若是您
再不起床,一会儿就该派其他姐妹进来替您穿衣洗漱了,那些个姐妹呀,一个个的心灵手巧……”
“别,那可使不得。”
纪风尘听了浑身一个激灵,大叫一声打断女孩的话。
女孩咯咯轻笑,惹得少年心头一怨,竟把方才心头的失落感清扫干净。
他在对方得意洋洋的笑声中抓起椅子上的袍子,以最快的时间穿好,把一条织金的腰带捆在腰间,匆匆忙忙套上袜子和长靴。
花柔听听到里面的响声还没停息,耐不住心中好奇,就悄悄趴在门上,从狭长的门缝里观察少年的狼狈模样。
她看到纪风尘套上靴子,正要过来开门。
少年刚洗过的头发有些蓬松,脑袋看起来就像一株蒲公英。花柔笑得乐不可支,忍不住隔门提醒对方:“若是公子顶着鸡窝头跑下楼去,倒是一番别致的风景呢。”
“啊?你这人怎么这样?谁让你偷看的。”
纪风尘连忙背过身去,嘟嘟囔囔地埋怨了花柔一句。
花柔笑得更开心了。
他跑到梳妆台前捡起象牙梳子梳理乱发,拉扯一番,乱发终于变得柔顺了。然而婢女们送来的衣物俱全,唯独少了系发的发箍,纪风尘只好抓过枕头下的黑绳子,往头上绑。
花柔又喊:“公子,需要我进来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