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心理咨询室,高斜阳给王亮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慢慢说。王亮又点燃了一支烟,高斜阳劈手夺了过来:“行了,我替你抽烟,你说事。”
王亮喝了口水,开始叙述起他的婚姻灾难。
王亮的个子不高,一米六多一点,但人长得很精神。父亲是一名退休老干部,家里的孩子只有他和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姐姐,经济条件相当不错。四年前经人介绍,认识了邻乡的一名女教师,恋爱期间女方就不是十分满意,但看中了王亮的家庭条件,重要的是在城区还有套房子。这年头乡下人要是在城区有房子,那是很让人羡慕的事,就是城里人买不起房子的也大有人在啊。于是在一些好心人的劝说下,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对于王亮来说,由于自身条件差,能找个同行做伴侣已经是很不错了,因为那个时候,教师的地位正在提高,社会对教育的认可和投资幅度越来越大,许多人开始羡慕教师这个行业了。所以尽管有时女方会耍些脾气,但他们全家忍忍也就过去了,都盼着结了婚有了孩子就会和睦了。
王亮的姐姐始终看不惯家人对女方的容忍,尤其是父母在女方面前低声下气的做法,让她心里很不好受,但作为一个大姑子,又是结了婚的,也不好干预弟弟的事。婚礼当天,新娘给亲友们磕头让酒,亲友纷纷拿出红包当贺礼,这是民俗。由于王亮的姐姐本来就看不惯新娘子以前的做法,所以贺礼钱也必然不会多,这下新娘子不高兴了,竟同着亲朋好友的面将贺礼退给了王亮的姐姐,这让王亮的姐姐情何以堪啊,于是口角之后便爆大姑子和新媳妇间的一场恶斗,酒席宴被搅得杯盘狼籍。王亮在左右为难下,大喊一声:“别闹了!婚礼不办了。”
说完,摘下胸前新郎花扔到了地上,转身扶着父母进了里屋。王亮的姐姐也跟着进来了,她指着王亮:“散!立马和她散!所有损失姐姐包了。”
王亮的父亲一拍大腿,喊道:“姑奶奶,我求求你别闹了,你看这婚礼让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王亮的姐姐一拨愣脑袋:“怎么是我弄得呢?明明就是她撒泼。”
王亮的母亲也埋怨着王亮的姐姐:“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这时媒人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王老师啊!新娘吵着要回去,你看这事还办不办了?”
王亮的父亲一拍大腿:“嘿!办!我去给人家赔礼去!”
王亮同父母一起来到新娘家人面前,又是赔礼又是作揖,最后还赔了新娘家人两千块钱的精神抚慰金,王亮的姐姐和姐夫没等婚礼结束就离开了娘家。
新婚三天过后,王亮和他的新媳妇就搬到了城里的新房,虽然不时也是磕磕碰碰,但王亮能忍,也就没什么大事,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矛盾的加剧也正是由此开始的。爷爷想大孙子,自然到城里的次数也就多了,而王亮媳妇把姥姥接了来照看孩子,这本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闺女跟妈亲。又过了一年,王亮的小舅子也有了孩子,姥姥要回去照看自家的娃,王亮的母亲也就顺理成章地进了城。起初只是王亮的母亲在城里照看孩子,但老两口总不能因此分居啊,更何况这爷爷想孙子也是天经地义,于是王亮的父亲也就从乡下搬到了城里。这个老男人的到来,对儿媳妇来讲就多了好些不便,再加上这儿媳妇本身就不好惹,话里话外,扔盘子摔碗,让王亮的父亲心里很不好受,几次说要把孙子带回乡下,都被王亮媳妇拒绝了,说是乡下脏,而且条件不好,孩子容易生病。王亮的父亲是有苦无处诉,只得找自己儿子的不是。这样一来,王亮媳妇就更加不待敬这个老公公了。王亮处在中间受着夹板气,一天到晚不想回家,每天一大早就往学校赶,到了天黑才回去,就这样又凑合了一年。孩子两周了,可以到处跑了。王亮的父母说什么也要把孙子带回乡下,王亮媳妇这次却一反常态地答应了,而且还和王亮一起送爷爷奶奶回家,要知道自结婚后,这媳妇除了春节到家里看一看外,其余时间是从来不回老家的。王亮只道是媳妇舍不下孩子,谁知一周后,她竟提出了离婚。王亮懵了,几年来,他一直逆来顺受就换来了这个结果,无疑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开始他还一个劲儿地追问为什么,可得到的总是那一句话:过不上来。后来连媳妇的人影都见不着了,他几次到她娘家去找,都被拒之门外,心灰意冷的他最终同意了离婚。爷爷奶奶舍不得孙子,媳妇也没强求,但保留了探望的权力,而且还提出了要分得房子的一半所有权,这一下惹恼了王亮,把原本同意的协议离婚推上了法庭,于是媳妇就以探望为借口三天两头来看孩子,有时竟让别的人来送一些小食品,这让王亮的父母有些担心,怕有一天她会人把孩子抱走。
王亮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就在前不久,她领了一群人来找我,硬要我把房子的一半折成钱给她,我死活没同意,她就让那群人把家里的玻璃全砸了。”
高斜阳说道:“报警啊!”
王亮说:“报了,可派出所人说,我们还没办离婚手续,还是一家人,属家庭纠纷。”
高斜阳叹了口气,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王亮摇摇头,显得一筹莫展。高斜阳突然眼睛一亮,对王亮说道:“要不找人出面协调一下?”
王亮说:“想过,可找谁能两边说得上话呢?”
高斜阳说:“找媒人啊!”
“算了吧。”
王亮无奈地说:“媒人早就躲了。”
高斜阳心想也是,碰上这么难缠的事,躲还躲不及呢,谁还往前凑啊!“要不……”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要不找沈校帮个忙,说不定他认识你媳妇学校的那个校长,要是两位校长出面,她就是再混也该给点面子,况且她也应该明白从法律上讲,那房子根本就不属于她。”
王亮猛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
说完就往外走,高斜阳冲着他的后影说道:“开车慢点儿。”
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嘟嚷道:“什么人呢,见利忘义,说走就走。”
开学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老师们提前三天来到了学校做着开学前的准备工作,高斜阳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了教务处的门,见到了艾锦云。艾锦云正摆弄着手机,看见他进来,忙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你就来了。”
高斜阳笑道:“我是谁啊?你肚子里的蛔虫。”
艾锦云“啊”
的一声,随后嗔道:“恶心。”
高斜阳笑得更加得意了。“你怎么不说你是我肚子里的……”
艾锦云说到这,忽然没话了,她不知往下该说什么词好。高斜阳看着她,追问:“什么?你肚子里的什么?”
艾锦云瞪了他一眼:“去。”
高斜阳坏笑着,小声说:“可别整差辈儿了。”
艾锦云连追带打的把高斜阳挤到了墙角,高斜阳一把抱住了她。艾锦云本已高举的手放了下来,高斜阳深情地看着她,问道:“想我了吗?”
艾锦云点点头,高斜阳在她水嫩的朱唇上轻吻了一下,说:“我也想你!”
艾锦云还是点点头。这时有人敲门,艾锦云急忙从档案柜里拿了一本档案走到门前,高斜阳则装作翻看档案的样子留在了原地。进来的是王刚,他拿着一大叠档案纸,进门就说:“快把考核表签了。”
高斜阳和艾锦云分别拿起笔,看都没看一眼就在各自的表上签了名。每年的考核签字都是个老大难,不知是哪位爷受了什么启,非要在以人为本的教育事业上搞量化,先不说考核的标准量化起来有多难,单说这一所学校里的人员配置就五花八门,而且工作强度也不一样,有后勤总务、有一线教师、有领导干部、有各室管理……等等,有的在电脑前一坐就把工作干得很出色;有的八小时站在讲台上最终成绩也不理想;还有的就是家庭妇女都能干的,却每月拿着一线教师的工资。所有这一切,怎么才能科学地量化呢?这实在是给中层管理干部出了一个大难题,每到期末考核总结时,随便站出一个人来,随便提一两个问题,就会让管理考核的人无言以对,事实如此。不知是哪们伟人说过一句话:世上最难做的工作,就是人的工作。以前靠思想教育挂帅,人们不屑于空洞的说教,现在搞物质刺激却又不能科学地量化,于是工作便在说教和考核之间左右摇摆,说教不管用了,就用考核说事。考核出了问题,又用思想教育来弥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么过。
但总有一些人是软硬不吃的,这些人就认一个死理,要公平。你不公平,他就说你不公正,有偏心。以前大洼地小学的教师考核是由高斜阳负责的,他深深知道这一工作的难度,人都是有感情的,不同于机器。绝不像“鹰眼”
一样,输入一个鉴定程序,就是美国总统违反了也要追杀。就拿病假和出勤不出力的问题来说,病假一天要扣o。5分,可只要你到校了,不管干没干活,这o。5分都是拿到了。这就造成了有些老师拿了药到学校来养病,有课时让学生上自习,没课时去宿舍休息,还美其名曰:带病坚持工作。像这种坑爹的事多了,说得上合理吗?也正是如此,每年的考核签名都要出点儿乱子,甚至会出现有损教师形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