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唐抑制不住心中的火苗,宛如火山口蠢蠢欲动的岩浆一下子喷泻而出。他冲上去挥起一拳砸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慢镜头之下,那人的脸如同一张被揉开的肉饼凹进去好大一个口子。
果然,又闯祸了。
一接到医院警卫处的电话,彭洪椿午觉都没来得及睡就赶过来了。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顶着乌青的眼圈,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脸臭得像是放了三年的鳕鱼罐头。他瞟了宇唐一眼,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寻衅滋事是怎么判的?”
宇唐例行公事般说道:“随意殴打他人至情节恶劣,或是在公共场合闹事引起混乱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知道就好!!”
彭洪椿练过格斗拳击,拍西瓜一般在他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本来就不聪明,再给你打傻了怎么办……”
宇唐小声抱怨了两句,“这回不怪我,是这个叫曾力的男人,他在医院闹事,想开假证明讹钱!而且是他先动了手我才……”
彭洪椿恨铁不成钢,“你啊你,每次都是这么说!多管什么闲事?就说前几天你这胳膊,事后有谁给你送锦旗了吗?一个个的躲你还来不及!真是胡闹!”
宇唐瘪瘪嘴,不服气但无法反驳。
两方重新在这间不大的法医门诊部里坐下,本着多一事少一事的态度,彭洪椿主动商谈,但是对方似乎不想就此了结,除非宇唐愿意给他道歉。宇唐当然是能屈能伸的人,道歉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他也有条件,那就是要院方将曾力的名字列入黑名单,除了看病之外不得以任何理由再来法医门诊部。
曾力的妻子是个瘦弱矮小的女人,两只手因为长期的劳动变得又糙又黄,每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都会被曾力恐怖的眼神吓回去,一来一去多次后就像是个霜打了的茄子,萎缩成小小一团不敢吱声。
医生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才不得不站出来,“首先,我只是一个公立医院的法医,能力有限。其次,你的伤我看了,最多判对方拘留和赔偿,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你执意要如此的话,不如律师,让他们以拖欠工资为理由举证,再加上你的伤势报告,赔的钱不比工伤多?”
女人的眼里忽然亮起希望的光芒,“真的?”
“信不信随便你。”
医生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了一串手机号码和联系人,“这个人叫宋明栖,很有名的律师你可以去查查,也是我的朋友,我会跟他打个招呼,保证你的赔偿金能比在我这里拿到的要多三倍。”
曾力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我们走!”
还没等他们挪步离开,那个医生又突然挡在前面,冷笑了一下,“我还没说我的条件,今天这件事我不会和院方报告,你也不要再追究其他人的责任了。成交?”
曾力左看看右看看,被宇唐揍的那半张脸还疼,但还是迅速抄起自己的东西拔腿就跑。
这件事发生得仓促,结束得又很离谱,宇唐还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半信半疑地问道:“老师,这可行吗?按理说应该先去派出所立案才能……”
“你就别操其他人的心了,先管好自己吧!”
彭洪椿看了一眼他的胳膊,“伤怎么样了?”
“哎哟,别说,还真有点疼——”
两人半推半就地再次进入法医门诊处,对面的医生早已恢复了工作状态,哒哒哒在电脑上敲着伤痕鉴定报告,“刚才谢谢你了,现在可以说说你自己的情况。”
“劝,劝架。”
“具体点。”
“没什么,就是看见有流氓骚扰单身女性,劝了一下。”
宇唐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医生,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我叫汤麦。”
汤麦的笔在那行伤势描述停顿了一下,“怎么,有急事要走?”
“等会儿学校里还有个补考要参加。”
彭洪椿立刻吊起眉毛,“又是哪门课没过?你知不知道下个月就要去市局报到了?”
宇唐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当然是法医学了,那么厚一本书和字典一样,还有不同的分科,什么毒性,什么病理的……那个老师也很奇葩,基本上不来上课,光让我们自己实习积累经验,打分只有0分和100分——疼疼疼疼!!”
“这么怕疼还当什么警察。”
汤麦白了他一眼,边给他检查边说道:“另外,法医学是判断案件发展的方向,也是刑警工作的基础。”
宇唐向彭洪椿投去求救的眼神,却得来对方的一句“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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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完,汤麦又戴起橡胶手套的手在他身上各处又捏又按,“胳膊轻度扭伤,膝盖有擦伤,最多判对方一个批评教育,除非他有别的案底……不对,你这个肋骨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的。”
汤麦皱起眉,似乎还有问题想问,但感觉现在不是时候,于是作罢。写下最终的伤势报告之前,他停下了笔,“我可以把肋骨的伤算进你和流氓打架那件事里,这样对方可以赔的多一些。”
没想到这还是个定制服务,宇唐摇摇头,“算了吧,他们都是学生,把父母一起交过来批评教育一顿就行了。”
“……随便你。反正我只是一个公立医院的法医,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他好像很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一遍两遍反而变成了强调句。宇唐确确实实看到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有一丝薄情的意思,感觉好像另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