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才刚交四更鼓声,城外的天色有些蒙蒙亮,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上冰冷的铁甲上,有种刺骨的彻寒。在这寒冬的天气里,连天色都亮得比较迟缓了,好象太阳也怕冷一样,躲在山后不愿意露面。
在风雪的寒风中瑟缩着的,是驻守邵武城头的北燕投效军大纛,好象迷离的睡眼张不开一般,大纛上面一个并不鲜明的“宁”
字,表明了驻守在邵武的就是福建经略副使宁国忠。
在这寒冷的冬夜的四更天,往年早晨最喧闹最雅致的成贤街,却再也没响起学童们朗朗的读书声。
除了打更人略带些嘶哑的报更声外,只有一两只寒鸦在突兀的枝头呆立,半晌,才偶尔哑哑地应了一声,呱。
邵武城算是多灾多难的了,就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之内,在那个可恨的奸人带领下,邵武就被北燕人两度攻陷,直到现在还失陷在敌人手中。
老话都说是过兵如过贼。在惨遭北燕大军的两度洗劫后,邵武城里早就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已经失去了活力和生气。
原来宽阔的街道两旁的深宅大院,曾经华堂高朋,举座欢宴的盛况,早就不见了丝毫踪影,这些深宅大院目前至少有半数是空的。
只见那些朱漆斑驳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显得阴沉沉的门楣,仿佛在张口诉说着一股化不掉的恨意。
就连尚还幸存没有灭亡或搬迁的几户人家,在他们家门口,都清一色贴着一张由北燕官府颁的顺民凭证。
这张让人觉得耻辱的顺民证,上面用小楷工整的填写着家中有几口人,底下醒目的用活字统一印着,一人从贼,满门抄斩。
最下边是这户人家主人的签名,表示对官府警告的认可。不过,看来这里绝大多数人家的家主,好像都不识字一样,在朱红的北燕官府警告下,他们用来代替花押答签字的,只有几个画得相当蹩脚的圈。
说不定,这些都是幸存的人,对北燕政府的默默的反抗罢了。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传来,显得有些突兀地搅碎了寂静的清晨。有敌人来袭!报更的扔下了用来打更的铁板,抱着鼠窜地跑上主街,往自己那个并不安全的家里跑去。
看来,要躲终究是躲不过去的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虽然他已经抱定主意要刻意结纳百胜军,但百胜军还是上门来找他麻烦来了。
宁国忠只得丢下捂在手中的白铜手炉,在近旁的亲兵的七手八脚服侍下,他身子颤抖着披上了轻铠轻甲。
终于结束停当的宁国忠,带着几个心腹将领赶到了邵武城头的南城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一杆百胜军的大旗。
宁国忠看到来犯的百胜军人马并不太多,大约只有几千名衣甲鲜明的步卒和百十个骑兵,不过他们手中的武器装备却并不差。
看到这种情况,宁国忠高悬的心才重新又落回来了。才这么一点兵力,又没有什么骑兵,就不知道平安银场和建宁金场的部队是怎么样的饭桶和草包。
你看看,这些士卒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喧哗和呐喊,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点士气,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强啊。文人出身的宁国忠口沫横飞地对身旁的几位亲信将领们说道。
可是,宁国忠身旁的那些战将们,他们可不会这么看,这些百胜军士卒悄无声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士气,我们投效军一片乱糟糟的大声高呼喧哗,更不能说明我们的战斗力就比他们强上许多。
听说那些百胜军将士们可厉害了,打起仗来以一当十,
以一当十算什么,听说他们的将士们一个可以抵我们二十个呢,
知道北燕军够厉害了吧,听说驻守太平银场和建宁金场的北燕大军,竟然连人家的大部队都没有赶到,就被打得稀里哗啦
是啊,我还听说他们个个都会飞檐走壁呢,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派出个高手来,夜入帅帐,割下主帅的人头来
众士兵纷纷议论着,越说越玄,越说越起劲。还有人一边说,一边往宁国忠望了过来,盯着他的脖子看,仿佛他的脖子真个在敌人高手夜探帅帐时给割下了人头。
宁国忠有些莫名的恐惧起来,好象真的会有人前来割下他的人头一样,他慌忙往人丛后面一钻,再也不敢说话了。
听说现在百胜军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他们这次是前来问咱们不战之罪来了,谁叫我们要投降的啊?
一时之间,开始有人觉得后悔不叠,有人连连摇头叹息,投效军中原本就相当低微的士气,一下子就降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