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瑶山自然不敢多话,悻悻地住了口,又看此时紫袖已跟那人动起手来,西楼却只朝展画屏那边张望,不禁又问:“你不怕紫袖伤着?”
西楼道:“不要紧,迟姐姐是好人。”
杜瑶山一愣,才知那人是个女子,转念一想,却望着他不说话。西楼微微一笑,用极低的声音道:“当年师父救了我,就是在她那里养伤的。”
紫袖问完那句话,对面那人早已闯到了面前,一只手五指箕张,直取他的眼睛,尖利声音笑道:“你管我叫阿姐就是。”
这女子身量比他素日见过的姑娘高了不少,双臂极为灵巧飘逸,如同舞蹈,度却快,不等他抬起剑鞘反击,便朝后一退,去袖中取出甚么,像是亮了兵刃。
紫袖不敢怠慢,长剑出鞘,却见她手臂挥处,红光一闪,出来的竟然是一条紫红绸带,挟着一股劲风朝他胸口飞快击到。他一面闪躲,一面听那绸带飒飒作响,不由笑出声来:这声响太熟悉了,自己头回摸进魔教时,一定是她,在背后打昏自己两回;这绸带也不面生,在雪地里被铜钱打掉了指甲时,也是她拦住了花有尽。
此时这一击的力道,远比自己挨过的要轻,显然是对方手下留情,却也不能不避。紫袖便道:“多谢阿姐雪中相助。”
手腕一转,剑锋从她绸带上划过,将这股劲力轻轻巧巧撇了出去。土地上现出一道深辙,彩绸却轻飘飘随风飞掠,飞过人群,如天雨香花,飞向染了绿意的山谷。
二人站定,女子面上带着笑意,朝身后林中一指:“要谢我,进去把大松树后头的宝贝取来。”
紫袖瞥见薛青松和兰泽都在笑,便依言前去,片刻出来,手里提着一坛酒。
他看向西楼,西楼也面现笑容,迎了上来。曹无穷叫道:“好个迟海棠,偷偷把酒藏在这里,若不是今日这事将你拦住,还喝不上这一口了。”
迟海棠朝展画屏道:“教主今日必要一泯恩仇,我也不往里头拿了,便在这里分了罢?”
展画屏道:“分了罢。”
迟海棠自紫袖手中接过酒坛,拍开封泥,一缕幽香便四散开来。
众人见这是要握手言和了,一时都笑,吵嚷着分酒。紫袖知道展画屏向来滴酒不沾,正看他时,却听西楼已说道:“教主素不饮酒,无需同饮。”
“不要紧。”
展画屏道,“我不喝,让他们陪你一杯。”
迟海棠便朝西楼道:“我这里有酒,费掌门带着酒杯没有?”
凌云派诸人都笑着摆手,自称失策。曹无穷笑道:“这怕甚么?”
将花有尽一拉,兄妹两人便向旁边林中去,不多时拿来几棵修竹。花有尽也不用刀剑,只将掌缘对着竹节连连劈下,便整整齐齐砍出一段段小竹杯来;曹无穷双手各抄起三只,迟海棠却将酒坛又交在紫袖手中,不客气地说:“干活儿!”
紫袖会意,微倾了坛口,内力催得一缕细细酒线便注入竹杯,待每只都斟过半杯,曹无穷信手便向众人甩出。紫袖在大般若寺见她掷铜钱的手劲,知道她必然长于暗器,果见数只竹杯飞向数人手中,都轻轻落了,杯中美酒飞珠溅玉,仍有半杯。众人见她兄妹两个功夫漂亮,纷纷叫好。
这般抛过数次,在场众人几乎都拿了竹杯。酒坛见底,迟海棠便朝花有尽道:“别砍了,酒不够了!”
众人又都哄笑出来,展画屏便执起一只空杯道:“凌云派与本教的恩怨,今日两清,有如此杯。”
说罢轻轻一握,竹杯碎成齑粉,又回向魔教教众道,“咱们先喝。”
魔教诸人一声喊,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西楼执杯向周围江湖豪客微微一笑道:“诸位都做个见证,各派掌门那里,费某必当另行奉上书信。”
众人见了今日这个阵仗,便知魔教不会再找凌云派的麻烦,少了许多风波,便称赞道:“费掌门不遮丑,不推辞,是好汉子。”
紫袖心中自然痛快,毕竟展画屏从未解释过一个字,西楼此举,是为他彻底洗脱了冤情;当下悄悄对明芳笑道:“他们不好吹捧师父,就猛夸大师兄。”
明芳也笑道:“能与魔教尽释前嫌,咱们和师父再也不是仇家了。”
西楼便举起杯来,同旁观众人一齐饮尽。凌云派子弟纷纷喝了,杜瑶山尚在一团喜气中传递酒杯,见大师伯成玉手里空着,就要给他。谁想成玉却将手中长剑一抬,将杜瑶山手里的酒连杯掀翻在地。
这一下事突然,杜瑶山避之不及,身上也泼湿了。众人都是一呆,紫袖忙把他拉在一旁。杜瑶山不明就里,只得连连道歉。明芳悄声道:“是因为宋师兄不谢他,生气了?”
紫袖不语,却见成玉忽然抬脚向前走去,西楼便问:“师伯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