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万分小心地说,“若是素墨大师能常进宫来,想必也能一续宿缘。”
长泰帝又笑了两声,便道:“难为你找了这许久,若是能让你见见他也好——老和尚念经委实念得好。”
紫袖喜形于色,恨不得跳了起来,当即笑道:“当真?!”
随后醒悟这毕竟是皇帝面前,连忙站好。
长泰帝打量他雀跃的模样,又笑道:“你这样的性子,又没个家人,难得竟能练成一身武艺。”
紫袖知道皇帝早已熟知自己的履历,便老老实实地说:“属下长在凌云派,山上长辈照顾得多。”
长泰帝复又踱步,了然道:“那必然有不少同门看你不喜欢。”
说罢回转头来,紫袖不禁惊讶地瞧着他,只见他又笑道:“长辈偏心,最是叫人难受。”
紫袖看他说得甚准,心中诧异,也笑道:“主上明鉴。属下自小草包,不大长进,山上同门着实嫌长辈偏心。主上不在江湖,却都清楚。”
“谁家没有这样的事?”
长泰帝在一旁榻上坐了,望着灯火,忽然笑道,“先皇就是这样一个偏心的长辈。我们兄弟姐妹当中,最偏爱老二。”
他像是回忆着甚么,缓缓地说,“老二在的时候,甚么都放心不下;老二走了,仍然放心不下,跟着一道去了。只留下我照顾这一家子。”
紫袖看他脸上竟带着一丝怅然,想起朱印所说,双龙之难的时候寿王同时失了父母和二弟,差点一头磕死,幸亏六王爷阻拦,料想他那时必定十分伤心,但此时兴许只是出于不满。他又想起睿昭太子因君前失仪而失宠的事,心知不能随意提及帝王家事,只谨慎地说:“主上早已觉得长辈偏心,因此才这样想。为人父母,和门派长辈自然不同……”
长泰帝微微笑道:“自然不同,一得一失,便是江山天下。”
紫袖一时无言,没料到闲聊几句想要套点素墨的事,却引出这样的牢骚,当下不敢再说,只怕引火烧身,便道:“属下江湖草莽出身,着实不懂这些规矩。”
“你是自在惯了。”
长泰帝道,“我从前做寿王时,羡慕外头自在,也微服出行过,”
他对紫袖眨眨眼,“我自称姓慕容,转来转去,也不觉有甚么滋味。还是六喜儿潇洒,从小就想到处瞧瞧。他跟着朱印学了点功夫,就一心要做大侠……后来大了,总朝外跑,我听他讲个热闹也就罢了。”
紫袖听他的话风转到兄弟二人身上,松了口气,便道:“王爷如今也不朝外头去了。”
“还是常常见着的好。外头毕竟风刀霜剑,即便有朱印跟着,我也一口气吊在喉咙。金错春这般身手,照样赔上性命,何况六喜儿。”
长泰帝慢慢地说,“金错春据说是同甚么魔教打起来了……这个魔教,叫我很不放心。”
紫袖乍听一个“魔”
字便浑身一冷,听完整句几乎打起冷战,不想他竟然并非全然不知。他当即拜倒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长泰帝在他头顶问道:“你这是做甚么?”
紫袖满背冷汗道:“魔教教主,正是属下的师父。主上既这样说,且……”
“且甚么且,”
长泰帝笑道,“拿你问罪去?”
探手将他拉了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让你跟着,便没有那个意思。”
满室寂静中,他伸手去一旁罐中掏出几枚棋子,轻轻置于棋盘之上,竟又思量着打起谱来。紫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不变应万变,仍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