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又道:“王爷打探出有人反叛,我们两个不想你涉险,才决定捉你,事先并不知道薛青松就是叛徒。那里炸掉之后,王爷便将我扣着,自行见了皇帝,将这事圆过去——究竟怎样说的,你得问他。等他们都说完了,皇帝才叫我去,说我有功,叫我做甚么副统领,可我不想做。”
他这才望着展画屏,恳切地说,“我没替他做过甚么坏事,也没替他杀过人。你进宫那一晚,我躲在不远处偷听。”
“副统领又怎么样?”
展画屏敲了敲他脑袋,嗤一声道,“即便你当真是他儿子,也不要紧。”
“甚么儿子……”
紫袖皱着鼻子道,“你是不是骂我?”
展画屏看着他的神情笑起来。紫袖被他眼中的光芒所摄,一刹那又觉幸福了。他定了定神,又说:“我做侍卫,一开始是要留意江湖动静,可魔教掩盖得好,并未闹出甚么动静。金错春我早就认得,只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千帆院掌院,一路追杀也出自他的安排;于是趁机一并除去了他,也没有泄露身份。”
展画屏一面听着,一面默默点头。紫袖看他神色,想是已将那些事对上了号,便也额外感到一种挑明的畅快。
他将钥匙绕在指尖甩来甩去,又说:“我以前想着,站得高一些,就能看得更远,有点出息。还有哪里比皇宫更高呢?进去之后,跟你的对头打过交道,现他们委实都有过人之处,可总归也没多大意思。”
“的确没多大意思。”
展画屏赞同道,“我也给皇帝当过侍卫,你要早说,我会早劝你不如换个行当,累得很。”
“你……”
紫袖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自己会将这身份先揭出来,呆望着他,一时无言。
展画屏朝他笑笑,又道:“兰汀将我拉进宫去,只是那时先帝偏心得厉害,身边侍卫也不少,便要我暗地里护卫睿昭太子。”
紫袖恍然大悟,惊叹道:“难怪你要带人去给睿昭太子伸冤报仇!原来你是他身边的人……睿昭太子是甚么样?”
展画屏边想边说:“清雅,高贵,仁君之相,也是众矢之的。”
忽然又补一句,“逼着我念过书。”
紫袖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刻,噗嗤笑出来,思忖一番又说:“看来进宫时,你是刻意扮做他的模样,才会有人说睿昭太子还魂了……对付千帆院右尊者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罢,那右尊者狂乱之际看你身影肖似太子,才更加疯癫,必然当初也跟宫变一事有所牵扯。”
展画屏颇为赞许地应了一声,抬手捏他的后脖颈。紫袖慢慢将下巴挪到他的肩头,抵着他的脑壳,暗暗感到一丝奢侈的陶醉,又问道:“那天你烧掉了《十贤图》,可大般若寺还有一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自然我手里的是真。”
展画屏道,“原先那一幅,是我偷走的。”
“果然是你!你就诈我!你这惯偷……”
紫袖几乎跳开,又笑又埋怨地说,“我在魔教问你,你还装不知道!”
展画屏笑道:“怕甚么,陈家人总会想法子遮掩。”
紫袖想着此后的事,的确是王爷叫人送了画来,才将这一段公案平息:那时他听话不多说,只以为是被皇帝试探;皇帝自然听王爷回禀,以为是他找回了《十贤图》。有这件功劳打底,自己又扛住了金错春的一击,最终拿到金龙牌,进了金字班。往事历历在目,他百感交集,心中慨叹:展画屏对大般若寺高僧视如不见,明目张胆去偷;而王爷应当早已料到他迟早有此一举,于是备下了仿品。这两位都是艺高人胆大,一个偷盗,一个造假;自己只是个跑腿的,两头奔走,倒是帮着画完了这一个圆,三个人被一幅画圈入其中。
想到此处,他轻轻摇了摇头,带着点迟疑问道:“双龙之难,凌云派也卷在里头,那时你回山做掌门,也是打算好了要报仇的么?”
展画屏道:“那是凤桐和陈麒杰交换的条件。我在凌云山向来闷头练武,对帮派事务毫不挂心;凤桐又暗算过我,想必心中有鬼,因此暗中效力寿王,倒并未牵扯上我。在他二人眼中,我是个局外人,正好拿来隔上一隔——待我继承掌门之位,凌云派便正式退出战局,双方切得干干净净,宫变之事再无人知。凤桐以此保全门派,想必胡不归也有如此举动,只因活得久些,自然免不了替死人了账。不像凤桐死在山上,倒避过了许多难听话。”
紫袖听他说起太师父之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着问道:“魔教上了凌云山,后来下葬的人不是你罢?”
看展画屏眼神狡黠,盯着自己不说话,只得又道,“不是瞎猜,有证物的,是大师兄掘坟来着……”
展画屏面现无奈之色,摇头苦笑道:“徒弟都是甚么东西,一个两个不听话!你们几个里头,我看只有明芳最乖。”
紫袖笑了一刻,又问:“那人是做甚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