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阳光的照射,他用水蓝色钢写上的名字泛着粼粼的光,锋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字体潇洒又清秀,水星下意识想到自己的字体,太过工整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能做比较。
鞋子的干净程度,校服穿起来好看或不好看,字体漂不漂亮,现在又想起在办公室看到了盛沂的全年级排名,每一门的分数都很高,化学更是满分,再看一眼她的卷面,六十二分,原本及格的喜悦消失殆尽,水星的脸也热了起来,垂下头去,莫名有些沮丧。
她抬起手,一点儿一点儿地将卷子地分数卷起来,连盛沂的书都不想它知道。
水星叹了叹气,转头看向旁边的同学,分数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对方歪着脑袋,眼看就要昏睡过去。
水星收回视线,盛沂的名字就在眼前,她知道盛沂有洁癖,又想到之前上美术课,不少同学为了省事能摹出一个相似的图像都会将白纸垫在画作上,她知道她现在的想法有一点儿奇怪,但又实在忍不住将那张纸垫在盛沂的书上,隐约能看到盛沂的名字。
一一停,一一顿。
十五六岁的年纪,白色的纸面有些粗糙,透过光,她与盛沂的迹交叠又重印,她说不清缘由,只是力所能及地将盛沂留在她的身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色的纸面上写满了盛沂的名字,水星眨了眨眼,其实她也不确定现在脑袋里在想什么,只是出于本能地写了一个我可以,然后又停下,又拿起。
写到最后一,旁边同学忽然动了下,无意间碰到了水星的右胳膊,低声:“靠,我怎么睡着了?”
水星没想到他会醒来,拿的手一滑,忽然慌乱地很,甚至没敢转头去看一眼同学,只是紧紧地将那张写了盛沂名字地白纸护在胳膊下方,然后飞地塞进抽屉里。
索性对方只是自言自语,并没有跟水星说话。
她垂眼,去看抽屉里藏了半截的纸张,用衣褶将其顶了进去,胸口跳得厉害,脑袋也涨涨的,化学书上的名字更闪了些。
浑浑噩噩间,下课的铃声也打了起来,席悦在后边戳了戳水星的肩膀。
水星没有着急回头,先装模作样地伸了一个懒腰,好似上节课她一直在打瞌睡,并没有直盯着那本化学书呆,算了下时间,有五秒钟,水星才回过头,应了一声:“怎么了吗?”
“我们去……”
席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班门口又人叫她的名字,答应一声知道了,又回头跟水星说,“等等再说,我出去看一下。”
水星嗯了一声,放下那本抱在怀里的化学书,席悦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到了门口,她背对着班门,去跟对面的人说话。
那个人没有穿校服,一身黑色卫衣,上边印了很大的红色骷髅头,头也是不规矩的,留得有些长,楼道里是暗的,仅能从门口透出去的光略微见到对方,他忽然低头,嘴角翘了下,笑得真痞。
席悦又回过头,冲水星招了招手,见她没有反应,重回到班里:“水星,你把化学书给我吧。”
水星愣了下,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嗓子率先出一声疑惑地嗯,又想到自己没有资格,随即又应了一声好,才问:“我们不用去一班了吗?”
“不用。”
席悦没看见水星眼底的失落,只顾低着头,在抽屉里翻找下午那包软糖,又将软糖袋子藏进校服袖子里,眼底笑盈盈,“向司原来找我拿,我让他拿回去。”
水星嗯了一声,原本这一节课的时候她都在想,如果下课,她跟席悦去一班还书,她该怎么跟盛沂说话,她还把鞋面上的污渍擦干净了,想要这次的笑容要更自然些,最好能面对面跟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是什么都没有。
原本紧张的心跳低落下来,她还是只能把化学书递了过去。
化学书的表皮很光,从她指腹间滑了出去,好像她从来没有抓紧过,手里总是空落落的。
向司原把书拿回去,一把扔在盛沂桌子上,因为他下午来学校太困,一进班就补觉了,直到上课前才有同学跟他说席悦来找他借过书,但是盛沂没喊他起来。
盛沂淡漠地去看桌面上的书,他扔的力气太大,书内半掉不掉出一张试卷。
向司原知道他看见了,转身,顺势坐在他前边的桌子上,一条腿悬在空中,另一条腿点着地,笑了:“怎么席悦找我借书,最后借的又成了你的?”
“我以为你不在。”
盛沂回答得简单。
向司原的位置没变过,也没人敢占:“我在我座位上睡觉,你没看见?”
盛沂说起谎来不打草稿:“没看见。”
向司原初二转学跟盛沂到了一个班,一开始两个人不太熟,盛沂总是冷冰冰的,他不说话,不爱笑,总沉默地一个人走,走起路来目不斜视,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向司原不爱跟这样的人玩,太没意思,后来又因为席悦的缘故,两个人逐渐熟悉起来,成了真正的朋友,以至于慢慢地竟然习惯他这幅样子。
“哄谁呢?”
向司原用膝盖顶了顶他的桌面,面上的课本又一震,熟悉盛沂的人都知道,他的书一贯不外借,从小到大洁癖,向司原看着他,“不是你说的,盛沂之书恕不外借?”
试卷又斜出一角,露出鲜亮刺眼的红色数字,盛沂垂眸,看到向司原的视线并没有落下来,无声无息又将试卷压回化学书里,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