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两人竟然编排起了自己寡居的姑母,赵肃睿抬起头,将两人那副昏聩穷酸的嘴脸记在了心里。
一拍桌子,他正要站起来,一只手却摁在了他的手臂上。
夏荷借力起身的时候娇笑了一声:“这等事儿哪值得让您动气?”
说完,她动了动腰,扶了扶头上的髻,就从那两人的身侧走了过去,找小二要了一壶热茶。
接着又走了回来。
赵肃睿只等着她有什么动作,却见她没事人儿似的坐了下来。
过了片刻,夏荷竟然劝着他走。
赵肃睿不明所以,没当场将这两人撕了已经是他被沈三废气出了几分耐性,夏荷竟然什么都没做就要他走,他又如何肯?
”
姑娘,放心就是了。“
夏荷唇角带着笑,拉着她出了饭馆,上了马车。
片刻后,饭馆里吵嚷了起来。
“早就说了是挂账,怎么今日突然跟我讨要起来?”
赵肃睿毕竟是个聪明人,斜坐在马车里,他看向夏荷:“你是找了饭馆的老板?”
夏荷眨了下眼睛:“我瞧着那两人衣裳袖子都磨坏了,点的菜喝的酒都是最便宜,就知道他们多半都是真穷酸,穷酸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到饭馆里吃酒吃肉,这等人最是好面子的,给了店家一角银子让他们去催账就足够这些人难堪了。”
她终究没藏住自己嘴上的刻薄,交代完了自己的行事之后忍不住说:
“这等贱人真是嘴里生出了个屌病来,下半身没处动弹倒是在自己嘴里出入个没完,什么脏尿臭屎都往外喷,合该把他们的脸面甩在地上千人踩万人磨才痛快。”
赵肃睿却不觉得尽兴,那两人侮辱皇家,死不足惜,只是让他们丢了脸面又算什么?
白了她一眼,他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你能把他们也痛骂一通,才能显出你的厉害。”
“姑娘,那等人本就是粪坑似的玩意儿,咱们何苦去沾上?女人家的名声薄得就像张纸,一不留神就碎了,再也补不了,奴婢去骂了个痛快,回头就有千百倍的猜测落在咱们身上,我自己一个残花败柳死人妾,被人说了也就说了,豁出去脸面了也就豁出去了,可姑娘您是我们阖家上下顶立门户的,您的名声是咱们一个宅院的立门匾,哪能为了这种屄货有了污损?”
赵肃睿看着夏荷,默然了片刻:
“名声……?又有什么要紧的?”
他可是乐呵呵当着暴君只等着名留青史的昭徳帝,哪里会把名声当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当然,要是沈三废拿他的身子哭,他是绝不许的。
他赵肃睿可以当万世暴君,可不能当片刻的哭包。
“名声啊。”
外头还在哄哄闹闹,夏荷低头,摸下了头上的簪子。
“要说名声不要紧,那确实是不要紧的,终究是摸不着看不见,可要说不要紧,姑娘,因为名声不好被沉了塘霸占了家业的寡妇、被家里人提脚卖了的媳妇儿,那可都不少。从前伯府里有个签了活契的绣娘,嫁了伯爷的一个长随,就因为被人传了私通的名声,夜里被她家男人用被子捂着活活烧死了,尸和被面被烧化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出来。她家里人告到官府,到底也是不了了之。”
或许是因为嫁过人的关系,夏荷说话时候露出了些图南和阿池她们不会有的神态,似乎可称之为“苍凉”
。
“名声是泥巴,黄金美玉似的人儿,人人都觉得她是个宝,可一旦被人抹上了泥,哪怕里面还是黄金美玉,也让一群小人觉得自己也能再抹一把,等到够脏了,也就让人忘了里面到底是什么,砸了就砸了,碎了就碎了。”
又是……让人觉得无趣的女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