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死了,夫人就有些魔障了。
一开始,县令还能顺着她,在蝗灾过后,想尽办法给她寻名医、找药材,但都于事无补。
后来,县令腻了,就不愿再管她了。再后来,县令搭上当地首富傅高山,为了得富贵,就给了夫人一纸休书,另娶了傅高山的女儿。
这位傅娘子倒也宽厚,怜悯原夫人无娘家可回,便将一处小跨院给了她住,还许人服侍着。只是,夫人早已疯疯癫癫,在一个雨夜,门房一时打盹,就让夫人跑了出去,从此没了音信。
“你在撒谎。”
许锦之瞳孔微微一缩,眸底有凌厉的光芒闪过。
于婆子被这么突然一喝,双腿不听使唤,像筛糠似地抖了一抖。
“第一,你说傅娘子生性宽厚,既宽厚,为何在原先的夫人离家后,派你做家中最低贱的活儿?这不是故意糟践你是什么?第二,小跨院离门房颇近,你家小郎君饿死了,总不至于是埋在自家院子里,这大约是你家夫人干的。可是,原夫人回来,为何门房不知晓?难不成,你家夫人有翻墙的本事。。。。。。”
说到这里,许锦之顿住,他想起夜里哼曲儿的女鬼来,保不齐,原先的这位夫人,还真的能翻墙。
“贵人说笑了,我家夫人虽出身不高,到底也读过书,明过理,怎么可能翻墙呢。小郎君的尸骨,进不得祖坟,原先是埋在山里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槐树下,确实是桩怪事,但一定不是我家夫人所为。我做粗活儿,是我自愿的,看丢了夫人,我内心有愧。”
于婆子解释道。
“你还是在撒谎。”
许锦之起身,眼神锐利,“你为何如此笃定槐树下的尸骨,就是你家小郎君的?又为何一口咬定,一定不是你家夫人所为?”
“这。。。。。。”
于婆子急得直冒冷汗。
“不想同我说也不要紧,我这就将葛管家叫进来——”
许锦之作势要叫人。
于婆子吓得“噗通”
一声跪下,给许锦之实实在在磕了几个响头。
“其实这事我知道得也不多,只晓得夫人的疯病,是被当地一位神医治好的。十天前,神医跟夫人说,长安要来一位新的宣抚使,正是赫赫有名的大理寺许少卿,破过好多案子,能为百姓伸冤。神医给夫人出主意,让她引起你的注意,说不定就能破了小郎君当年的死亡之谜。”
于婆子低声道。
“死亡之谜?你们家小郎君不是饿死的吗?”
许锦之眉头越皱越深。
“哎,都这么说,但夫人说,只是两三天不曾进米粮,好像不至于会饿死,怀疑是被人下了药,但没有证据。”
于婆子叹了口气道。
许锦之回忆起昨夜验骨的情形,那孩子的尸骨,并不见发黑,应当不是中毒死亡。
不过,这世上的毒物千万种,保不齐也有不让白骨发黑的毒药。只可惜,他的验尸技艺,是平日在仵作身旁看会的,真遇到难题了,身边没个正儿八经的仵作,确实不行。
“夫人想要伸冤,为何非要装神弄鬼,而不是直接找我说明呢?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许锦之问。
“嘘——”
于婆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的眼神四下游移,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成了一种呢喃,但每个字却清晰地钻入许锦之的耳朵,“这家里四处都有眼睛,不光咱们要小心,许少卿说话、做事也要小心。”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再度骤降,寒意直透骨髓。
眼看于婆子答非所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许锦之放她出去。
这婆子年岁大了,头发花白,做了这么久的粗活儿,居然身子骨还挺硬朗,脚步声都透着稳健、有力。
问完这三十七人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许锦之放大家回去,各忙各事。
随风进屋来,向许锦之禀报道:“那个葛管家好生奇怪,从第一个婆子进去起,他就在扒拉槐树,摇下来一堆树叶。我看那些丫鬟、婆子都怕他怕得厉害,一听到树叶的响动,就身子抖成一团。这个于家,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古怪的,又何止这一件事?你先出去,我想自个儿静静。”
许锦之揉了揉额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