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秦缨身份尊贵,却是个趾高气扬的花架子,现在的秦缨,不仅威势慑人,还机敏沉稳,反应迅,众人不由自主想,难道崔婉之死令她改了气性?
他们看秦缨,秦缨也在审视他们。
除了她和6柔嘉,在场还有四位贵女,以及除崔慕之之外的四位公子,这些人面上都与崔婉交情匪浅,但正是私交越深,越可能暗藏恩怨情仇。
不过片刻,衙差便去而复返,“捕头,问到了,侍婢紫娟和碧云说,今夜崔姑娘的确带她们去取天灯,可还没出垂花门,崔姑娘便说自己累了,让她们去取,崔姑娘自己则在映月湖南边的廊亭等候。”
“紫娟二人将天灯取完回来,却并未看见崔姑娘,待回梅林,其他公子小姐也都去放河灯了,她们还当崔姑娘也跟着去了,便未当回事地在梅林候着,直到现了崔姑娘尸体,她们才知道自家主子出事了了。”
衙差喘了口气,又道:“今夜所有宾客的随从侍婢都在垂花门外,他们说戌时前后,的确看到紫娟和碧云出来,但始终未瞧见崔姑娘,也就是说,崔姑娘从与侍婢们分开,到尸体被现,都未离开后园,但这中间人去了何处却不得而知。”
赵镰此刻不敢大意,想了想道:“出后园的只有这一道门,可园内的宾客都说未曾见过崔姑娘,她还能去何处?”
秦缨眉头紧拧,“自然是有人说谎了。”
既然有垂花门外的人作证,那这偌大的后花园,便等同于一道天然密室,凶手必定在游园宾客之中。
她又去打量对面众人,可这时,先前禀告的衙差轻声道:“还有一事要跟您禀告,伯夫人刚刚醒了,被人扶去了崔姑娘的尸处,她听闻衙门的仵作要验尸,死活也不同意,这会儿岳仵作不知如何是好。”
赵镰面露难色,“伯爷——”
眼见先前冤枉了6柔嘉,崔晋此刻悲痛又茫然,实在想不出是谁害了崔婉,他叹了口气起身,“去看看罢。”
朝暮紧邻映月湖,除了待客的阔达水之外,还有两厢上房,崔婉的遗体便停放在西厢房之内。
赵镰随着崔晋出门,又往西窗处扫了一眼,只见不知何时,那位谢钦使竟已转过了身来,但整整齐齐的龙翊卫队列挡住了他大半身容,那模样,分明仍不打算过问。
秦缨自然也跟了上,她如此,崔慕之和其他人亦不遑多让,众人鱼贯而出,跨出门槛的刹那,秦缨仍然觉得后脑勺凉凉的。
“……就凭你们也敢染指我的婉儿?你们算什么东西!莫说是仵作,便是皇帝来了,也休想碰我的婉儿一下!”
出门下台阶,沿着中庭的石子小径右拐,还未走近,林氏凄厉的喝骂便一清二楚地传了出来,崔晋步履迅疾,很快,便见西厢正房门扇大开,林氏瘫在地上,正对着崔婉的尸体悲哭。
夜色已深,碧空如墨,星斗漫天,九霄银汉之上,牛郎与织女正鹊桥相会,但在这人世间,白人送黑人的惨剧令人悲从中来。
因崔婉婚典将近,忠远伯府许多厅堂已做大婚装扮,这朝暮做为待客之地,亦早早挂上了大红帷帐,屋檐之下,簇灯笼上的喜字赤朱如血,而崔婉今日穿一身繁复秀丽的银红百花纹襦裙,更像极了正要出的嫁娘,但天意弄人,此刻被喜庆灯火沐浴着的,却是她冰冷的尸体。……
因崔婉婚典将近,忠远伯府许多厅堂已做大婚装扮,这朝暮做为待客之地,亦早早挂上了大红帷帐,屋檐之下,簇灯笼上的喜字赤朱如血,而崔婉今日穿一身繁复秀丽的银红百花纹襦裙,更像极了正要出的嫁娘,但天意弄人,此刻被喜庆灯火沐浴着的,却是她冰冷的尸体。
崔晋也眼眶一湿,走在阶前便驻了足,“你这是做什么?婉儿无故而亡,眼下要紧的是查出来是谁害了她。”
林氏髻散乱,双眸血丝满布,巨大的悲痛令她丧失理智,她怒瞪崔晋,“伯爷也会为婉儿伤心吗?如今婉儿死了,嫁不成淮南郡王府了,伯爷失望了?”
当着这么多人,崔晋拧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他是我如珠如宝捧着长大的女儿,我岂会不伤心?”
言罢,崔晋指挥林氏身后的侍婢,“你们只知道哭?还不把夫人送回去休息,她悲痛过度,再这样下去要失心疯了!”
几人踌躇着不敢动,这时,众人身后忽地响起一阵幼童啼哭。
他们回身看去,只见一个嬷嬷抱着个三四岁大的男童站在不远处,那男童着月白麒麟纹圆领锦袍,粉雕玉琢一般,因被眼前场面吓到,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他边哭边问:“父亲,姐姐怎么了?她怎么躺在地上?”
嬷嬷知道生了何事,哽咽道:“小公子本来要睡了,却听见了不该听的,这才要闹着要来找夫人和小姐,伯爷……”
“蠢货!怎能带涵儿来此地?”
崔晋喝道,“将涵儿带回去!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当心冲撞了他!”
嬷嬷面露畏色,也不顾崔涵哭闹,连忙抱着他回前院。
西厢屋内,林氏哭的肝肠寸断,“婉儿啊,我可怜的婉儿,你弟弟都如此记挂你,你可知母亲的心有多痛,看见你躺在这里,母亲的心要痛死了啊,母亲就你一个孩子,你死了,叫母亲怎么活啊……”
崔晋忍着不快道:“你到底想为了婉儿好吗?她今日是在自家府中被人谋害,你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若不找出谋害她的凶手,她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林氏爱怜地抚崔婉面颊,又满脸泪转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死了,自然要查是谁害了她,可我决不允许男人来碰她的身子!”
门外阶下,正站着个耷拉着脑袋的蓝袍年轻男子,他身形清瘦,挎个包袱,正是京畿衙门的仵作岳灵修,听见这话,他瑟缩肩背噤若寒蝉。
赵镰作难道:“这可怎么是好,这世上也没有女子为仵作啊,夫人若不准验尸,只怕……只怕不好找出谋害崔姑娘的凶手,不然,找个替姑娘家接生的稳婆来瞧瞧?”
林氏一听,更是恼怒,“那些人也不配碰我女儿,你们查不出来,是你们无能!”
崔晋头痛不已,略一思忖,转身对赵镰道:“不然先不验了,我亦不愿婉儿死后还要受这般罪过,你们难道就只有这一条法子吗?”
权贵之家的忌惮总是极多,赵镰司空见惯,知道这是说不动了,正要放弃,身后秦缨上前来。……
权贵之家的忌惮总是极多,赵镰司空见惯,知道这是说不动了,正要放弃,身后秦缨上前来。
她严肃地道:“伯爷,不让男子近身,稳婆身份也不高,那能让我看看婉儿的遗体吗?”
所有人惊得瞠目结舌!
纵然都是女子,秦缨又是县主之身,可崔婉如今已变成一具尸体,在家人眼中不容亵渎,可在旁人眼底,却是谁都不愿去触这个霉头,她秦缨又要做什么?
崔慕之冷眼看了这般久,觉今日的秦缨竟是如此古怪,他直呼名讳:“秦缨,你莫要放肆,婉儿之死,衙门有衙门的章法,你便是有些小聪明,也勿在正事上折腾!”
秦缨头一次正眼看崔慕之,她深知崔慕之骨子里是怎样的人,便没好颜色地道:“按衙门的章法,此刻6柔嘉已被下大狱,真凶正好逍遥法外,而你,你若有大聪明,且说说今日是谁害了你妹妹?”
前一句说的赵镰脸上挂不住,后一段,却是让崔慕之惊震难言。
他早就觉秦缨气度不同以往,更惊讶秦缨帮6柔嘉洗清嫌疑,但令他心惊的是,此刻秦缨看他的眼神竟再无半分爱慕。
秦缨从前视他为神祇,再如何跋扈,只要他表示出不喜,她都会乖得猫儿一般,后来,她甚至故意放肆,好让他开口规劝,只要能与他说话,便是斥责她也是开心的。
可今日,她让他当众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