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晓梦在读报。这张报纸读了大半天,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的心贴在那个不知去向的人身上多少日子,把她收拾得直想把身上多余的肉剔除,扔进垃圾桶,不然,觉得它们好重,重到要把人压弯了腰。
“喂——”
身后有人突然大喊。
孙明畅!闫晓梦惊喜地回过身。不是。她把一落千丈的情绪重新提上来。不管怎么说,看见这个人也应该高兴啊。
那人难过地说“看见我你好像失望得很哪。”
闫晓梦赶紧说“哪里哪里。贵成,快进来。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是你。”
贵成是闫晓梦的老邻居,也是她小学中学的同学。在学校的时候,贵成从来都是闫晓梦的护花神。闫晓梦只要受了气,只消在贵成面前挤几滴眼泪水,贵成便不分青红皂白扑出去打架。小时候的他,长得又黑又壮,小朋友都怕他。现在的他瘦成条,并且,脸色苍白,眼眶青黑,好像身患大病。
闫晓梦问“你怎么瘦成这样?”
贵成嘿嘿憨笑。他坐在烟箱上,喝着闫晓梦递过来的茶水,说“生病给闹的。前些时候得了伤寒,小命差点搭进去。”
闫晓梦说“伤寒?伤寒现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嘛,很容易治好的。”
贵成说“不怪别人,只怪自己轻敌了,以为没什么了不起……”
闫晓梦说“你又不懂医。以后别马虎了,有病要赶紧找医生。”
“哎。”
贵成点点头,扎扎实实地看了闫晓梦一通,“这么多年了,别的女人都变得又老又丑,你还是那么顺眼。”
贵成从不夸她漂亮,只说顺眼。他曾经多少次当着小朋友的面,说“怎么的?她就是比你们几个顺眼,别不服气!”
闫晓梦记得当时听了这话,骄傲得飘飘然。在她幼小的心里,贵成就是她的靠山,就是她的男人。有他撑腰,她一生都可以在世上“横行霸道”
。直到上了高中大学,这种幼稚的观念才得以转变,懂得要想在世上横着走,光有力量远远不够。至此,贵成的名字,才被她从众多男朋友候选人名单中剔除出去。尽管无缘成一家,但儿时那种纯真的感情,特别是听到这声熟悉的“顺眼”
,还是勾起了她对以往的美好回忆。
她和贵成聊了一个多小时,心情都格外愉快。近来苦闷不堪的日子,此时好比难咽的中药兑进一勺糖,有了丁点甜意。最后,贵成才说,今天他来找她是有任务的。
贵成说“我有个朋友从福建弄回来二十箱三五,我听说你在这儿做烟批,就找过来了。”
闫晓梦笑道“我说嘛,你怎么会上新泰呢,原来这样。我三五断货有些日子了,你来得正是时候。货在哪里?”
闫晓梦跟贵成来到小时候居住地——公山坡建筑设计院的老宿舍楼。老房子还是那么破旧,院落里堆满煤块,楼道黑不溜秋,稍不留神,就能撞上沉积多年的破铜烂铁。闫晓梦熟练地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过道上,心里说不出滋味。她的童年就是在这个充满煤烟味的恶劣环境中度过的。每次和小朋友捉迷藏,这些堆满杂物和煤块的漆黑角落,就成了藏身的最好地方。那个时候,学生功课少,生存环境没现在好,但是,绝对比现在玩得开心。
闫晓梦感慨地说“这么多年了,这里一点没变。”
“这里马上要拆了,听说要建商住楼呢。”
贵成边说边掏出钥匙开门。“到时故地重游,你会更加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