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宝脸红了。
宋招娣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你要是想明白了,吃完饭跟我一起把厨房窗子拆下来抬到河边洗刷干净。”
“嗯。”
宋家宝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天后,大姐秋凤到家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个浓眉大眼的壮实小伙。这就是大姐夫徐山平。
这是徐山平第一次登门,他家中早有亲戚一大早就来了,虽然分了家,但宋家老宅和宋大明家就在一条街上,只隔了五六家宅子,众人先到宋大明家坐了坐,又一起去了宋家老宅看宋家爷奶,这样显得郑重。
徐山平的爸妈其实不太乐意这门亲事,徐河村离宋李村不到百十里地,很容易就能打听到姑娘家里是什么情况:宋秋凤是家里老大,爹妈一对懒蛋,四十不到就不去打工了,还把家里的田也租出去了,全靠两个女儿打工养着。
谁会愿意让自己儿子管这种没出息的人喊岳父岳母呢?
但是今天上门一看,宋家的小院子虽然说不上气派,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猪圈旁边还砌了花池子,院子另一角有两棵高大的石榴树,开着红花结着果,徐家爸妈当下就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再看宋秋凤的妹妹弟弟,和她一样都是细高个,白净的鹅蛋脸,弯弯的眉毛,丹凤眼高鼻子。
若论长相,宋家的这几个孩子相貌真是不错,尤其这未来小舅子,除了瘦了点,长相挑不出一点毛病。
徐妈妈看着宋家宝,心里又满意了几分,都说外甥像舅,秋凤将来给他们老徐家生的孙子孙女模样肯定不会差。
秋凤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未来婆婆心里加了分,悄悄问小妹,“我怎么看着,咱家变样了?可又看不出来是哪儿变了呢?”
哪儿变样了?洗刷干净了呗!窗纱从黑色变回绿色,窗棂变回红色,杂草垃圾清理出去,可不就变了。
这门婚事很顺利地定下了。
三天后就是吉日,男方会带着亲戚正式上门送彩礼,女方家要置办酒席。
订婚酒席一定要吃各种丸子,寓意小夫妇将来的日子圆圆满满,丸子的种类还要好几种,甜咸都要。
甜的是红薯加糯米粉的,咸的是萝卜丝、油渣、豆腐和肉末的。
宋招娣和姐姐坐在廊檐下剁肉馅剁萝卜,“姐,你可得先问清楚,姐夫准备的彩礼是他这几年打工赚的,还是他家借的。小心你一嫁过去就欠一屁股债,他一分不花白得个媳妇儿。”
当年罗志安就是这么干的,他打工几年赚的钱全用来给家中盖房,还借了几万,拿来提亲的八万也是跟亲戚朋友借的,她一结婚就背负了十几万的债务。
宋秋凤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笑呢,“小妹,你年纪不大可会算计呀!就算是他借的钱又怎么了,我乐意跟他一起还。”
宋招娣听见这话,真恨不得朝她大姐后脑勺猛拍一掌,把里面的水拍出去!
这话说的,怎么跟当年的她一个调调?当初的她也是脑袋里有水。
她深知爱情脑里的水不可能一下就拍出来,只好换个角度提醒大姐钱是英雄胆,顺便再搞搞策反,“姐夫家的钱你不算计,那你自己的呢?明天都要办订婚酒席了,爸妈跟你说过要给你多少嫁妆吗?”
宋秋凤一怔。她一向听话,爹妈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既然说过她的工资是存着给她做嫁妆的,那……难道他们还会骗她?
可确实像小妹说的,他们到现在也并没说一句关于嫁妆的话。
“你们厂里其他女工定亲的时候人家爸妈给多少嫁妆?”
“最少也有两万。”
“你还是问问爸妈吧。”
宋招娣为大姐愁,她现在看23岁的大姐,完全是老大妈看小姑娘的心态,“咱爸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咱妈又没主意,别到时候在你婆家人面前闹出笑话。”
照这公母俩的性子,怕是一万也没打算给。
秋凤没心洗菜了,跑出去找宋大明李桂香。
宋招娣看着大姐背影叹气,唉,大姐是个老实疙瘩,跟过去的她一样,受了委屈只会默默流泪。
她被惹急了还会抱怨几句,大姐更胆小,哭都只敢偷偷哭。可在她和罗志安在海市做肝移植手术时,罗志安家没人来,宋大明李桂香也不管,只有大姐,从没自己出过远门的大姐,胆小的大姐,第一次不怕得罪婆婆,把两个女儿丢家里,自己坐着火车去海市照顾她一家三口。直到两周后她能下床走路才回家。
她希望大姐得到应得的嫁妆。
可是,过了大约半小时,大姐两眼红红回来了。
“怎么了?”
小妹一问,秋凤再也忍不住,哽咽说,“他们……他们竟然打算只给我八千块!”
她打了六七年的工,起初工资就四百多,四年前进了外资合营电子厂,工资慢慢长到七百多,再加上加班费,一个月有一千出头,要是工厂赶工大订单一天得干上十六个小时,就更多了。
同在工厂的小姐妹们了工资就去买衣服买吃的,她呢?她把每一分钱都攒起来寄回家,这么些年寄回家的钱有快七万呢!现在是个什么结果?八千!
虽然对宋大明李桂香的无耻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数目还是让宋招娣震惊。
“那姐夫家打算出多少彩礼?”
秋凤捂着嘴低声哭,“五万八。”
她的嫁妆就彩礼一个零头?这叫她婆家人怎么看得起啊?她又不是没给自己攒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