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
周六太爷训斥道,“蠢东西!儿子什么时候没有?大奶奶与你正当年盛,再生一个嫡子也未可知,何况没了炜儿,你还有两个嫡子,这周游的嗣子可就只有一个,咱们家若是不抢,其他旁支可就等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非是儿子不愿……实在是……”
周沣叫道,“就在方才,周府的下人来咱们家报丧了,用的还是……周家家主周娉婷的名义!”
“什么?!”
周六太爷猛地回身。
周沣赶紧低下了头,将讣闻给递了上去。
“这……这简直……岂有此理,胡闹至极!”
周六太爷将帖子一把砸在地上,怒道:“可恶!”
“就是、就是!”
周沣道,“周娉婷一个女流之辈,怎能为父丧呢?更别说继任周家家主了!”
周六太爷面沉如水,“小丫头竟敢耍我,明日在祠堂之前,要她好看!”
他相信,族中只要接到讣闻和明日集中祠堂消息的人,心中的念头必定同他一样。
“那……爹,炜儿……”
周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明日依旧带上。”
周六太爷冷哼道,“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竟敢跟我作对,周游的家产,必定入咱们家的囊中!”
是夜,周府。
江夫人与周娉婷在灵前已守了半日,眼看着夜色降临,江夫人心疼妹妹,便轻声劝道:“小小,你一整天未曾进食,先去用些晚饭,这里我和你姐夫先守着好了。”
周娉婷并不觉得哪里饿,被囚禁在密室时,常常三天两头吃不饱,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不知饥饱。但如今她身体康健才能对付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更何况还有事要处理。
“好。”
她点头说,“我去去就来,姐姐,辛苦你与姐夫了。”
她与自己这般见外,是十年没联络生疏了,也是她蒙受劫难,对人更提防了。江夫人心疼得紧,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应道:“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身体要紧,父亲泉下有知,绝不会怪罪你的。”
闻言,周娉婷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灵堂,才走过穿堂,到东院去了。
周府分成三个纵列布局,中间一溜往北是大门、大厅、内厅、正房、后院所在的正院,西院是几个大家奴的院子和周氏祠堂、花园,东院有三个隔开的部分,最小最南边的倒座房是马厩,中间是三个小小的院子,住着小厮们,隔了条夹道便是账房,再过一条连接东穿堂的夹道,便是周家历代嫡长子的住所物华苑。周游膝下无子,这物华苑一直都是周娉婷的住所。
物华苑分为两进,前边是若冲堂,周娉婷一贯住在后边的若缺居,但这回她到了物华苑,却先在若冲堂坐了下来。不等她吩咐,一个丫鬟便上前问道:“小姐,您自回府便不曾进过粒米,先用些晚饭可好?”
周娉婷点头,丫鬟便端上一碗素粥、三碟糕点,恭敬地侍立在旁。周娉婷将素粥尝了一口便放下了,青花瓷碗落在坚硬的红木桌上,出咚的一声响。丫鬟吓了一跳,忙看周娉婷的神色,周娉婷的脸色微冷,问道:“这是什么粥?”
“小姐恕罪。”
丫鬟从未见过如此面冷之人,吓得立时跪下道:“今日老爷蒙难,小姐身带重孝,不能食荤腥,婢子担心小姐身子受不住,便自作主张做了碗清心粥,不知小姐口味,请小姐恕罪。”
周娉婷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粥,没说饶恕也没说惩罚,又问道:“这粥里加了什么?”
“回小姐的话,这粥是用糙米、绿豆、小米做底,泡软之后先放入蒸笼蒸煮,再与加入紫山药丁、枸杞、百合熬煮成的。”
丫鬟急急解释道,“小姐,这其中绝无半点荤腥,”
紫山药对气虚体质有滋补作用,难得这丫鬟知道。周娉婷心中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令你来服侍我的?”
丫鬟道:“婢子名叫雪月,二管家命我与雪絮不必做其他事,只管服侍小姐,故而雪絮在灵堂外服侍着,婢子在物华苑守着。”
原来是周义派来的。周娉婷放下心来,抬手道:“你起来吧,这粥没什么不妥,方才吓着你了。雪絮在何处?你们也用些晚饭,待会儿我有话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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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子
雪月与雪絮哪里敢当真用饭?不过草草吃了两个馒头便在堂前候着了。
周娉婷也只是将清心粥喝了,吩咐道:“去将府中管事的找来。”
雪月与雪絮齐声应是,将空碗收走便去传话了,一盏茶后,领着人来了。
七人一同行礼,其中两个男人便是周义、周忠,剩下一个长着三撇胡子的干瘦中年男子,两个妇人一个身材颇丰、头上斜插银簪、四十岁许,,另一个看起起来甚为刻板,浑身上下倒是毫无饰。三人一齐行礼,各自介绍。
“账房杜洪泰,见过小姐。”
“后院管事妈妈庄氏,见过小姐。”
“丫鬟教养妈妈梁氏,见过小姐。”
账房是管府中银子的,后院管事是分配各项事务的,丫鬟教养则是分派人手的。周娉婷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落在周义身上,问道:“老爷的后事,都安排下去了?”
“回小姐,俱已安排。”
周义应道,“中午便遣小厮往各家送了讣闻,临近州县的亲戚都已接到消息,远在江南道之外的,明日也都当知晓。孝棚、牌楼都已立起,里外帮手都已预备好,法事也预备下了,日子都看好了,五日、七日都是适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