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怕他就这么走了,慌忙拽他的衣袖,却无意间将刘病已腕上一枚小小的身毒国宝镜露了出来。
刘病已见到这枚小镜子,也愣了一下。
这是他满月之时,祖母史良娣用自己亲手编织的彩色图案的宛转丝绳系在他身上的。一直到他年幼被收系在郡邸狱时,胳臂上都还佩戴着这枚镜子。
这枚来自身毒国的宝镜,像八株钱那么大。传说能照见妖魔鬼怪,佩戴它的人会得到天神的祝福,因此皇曾孙才从危难中得到了解救。
“这镜子?”
纵使霍成君见惯珍宝,也一眼就认出此物不凡。
刘病已将宝镜收回去,淡淡道:“家中长辈讨个吉利给的,七姑娘,在下告辞。”
“皇曾孙!”
霍成君跑上前高叫,“父亲跟我说过,身毒国进贡的宝镜是孝武皇帝赏赐卫太子之物。那么普天之下,能有这枚镜子的,就只有他的孙儿!皇曾孙刘病已!”
“我叫成君!霍成君!”
霍成君冲刘病已的背影道,“皇曾孙,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德的!”
刘病已无奈望向霍禹,霍禹心领神会,拦住想上前的霍成君,对刘病已微笑点头,心照不宣地将他放行。
霍成君呆愣地望着刘病已远去的背影,眼睛竟不自觉起了雾气。
他用一个时辰让她喜欢他,又用一个时辰让她彻底失去他。
“刘贺将原昌邑国官吏全部征召到长安,很多人得到破格提拔。昌邑国相安乐被任命为长乐卫尉。”
阿蛮侃侃而谈,为红袖斟满玉杯,“龚遂见到安乐,哭着对他说:‘大王被立为天子之后,日益骄纵,规劝他也不再听从。如今仍在居丧期间,他却每天与亲信饮酒作乐,观看虎豹搏斗,又传召悬挂着天子旌旗的虎皮轿车,坐在上面东奔西跑,所作所为违背了正道。古代制度宽厚,大臣可以辞职隐退,如今想走走不得,想伪装疯狂,又怕被人识破,死后还要遭人唾骂,教我如何是好?您是陛下原来的丞相,应当极力规劝才是。’”
红袖拿起玉杯,轻嗅,微笑道:“真是老臣苦心。”
“我倒觉得,他是怕惹祸上身。”
阿蛮嗤笑,“早先刘贺命亲近的大奴搜刮美女供他享乐,龚遂却不问罪刘贺,只将善奴斩。这样精明油滑的人,与其说是保刘贺,倒不如说是在借劝谏刘贺保自己。”
“你觉得霍光会动手?”
红袖放下玉杯。
阿蛮道:“我不好说。但刘贺胡乱给昌邑官员安插官职,已经触犯到霍光的根本利益了。骄奢淫逸并不是什么大罪,朝廷里私德比他更败坏的官员一抓一大把。但刘贺不仅不能保证有拥立之功的朝廷旧臣利益,反而大肆封赏自己人。朝廷里职位总共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昌邑的人占一个老臣就少一个。这一下,刘贺得罪的可不只是一个霍光啊。”
红袖冷笑:“看来刘贺是想跟霍光争权。”
阿蛮蹙眉:“你觉得霍光会被他逼反吗?”
红袖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问:“你觉得谁会赢?”
“霍光。”
阿蛮斩钉截铁道,“大将军纵横朝堂十余载,斩楼兰、击乌桓、开盐铁会议、四夷宾服、天下充实。刘贺想让皇位坐得安稳,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却直面霍光动其根基,无异于蜉蝣撼树!”
红袖饮下一杯,道:“既然霍光稳赢,那我们不妨推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