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嘲笑:“他不是一直都这样?走了,别和他浪费时间。”
魏倩惶恐道:“你们在和谁说话?”
收到的,却是近乎轻蔑的眼神与鄙夷:“除了罗承,还有谁?滚远点。”
“罗改香,你怎么现在还为她说话?如果不是她污蔑你偷班费,你怎么可能休学一个学期。”
罗承?罗承休学在家,已经近半年没来过学校了。罗改香更是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怎么可能——为她说话?
魏倩脱口而出自己的质问,却被反问道:“她不就在你身边吗?”
身体骤然僵硬,数秒后,魏倩猛然侧脸。记忆中空荡整整五个月的同桌作为,再次被熟悉的身影占据。罗改香安静望着试卷,似乎是察觉到目光,她才抬起眼。
那双棕色、明亮的双眸失去了生机,宛若一滩粘稠浓郁的墨潭,是只有死去多日的尸体身上才会出现的别致景观。
魏倩大叫起来,想要逃离,却现与她交谈过的所有人的脸,都变成了罗改香的模样。她们一言不,却阻挡着魏倩离开的去路,她近乎崩溃:“我不想害你,是你父母信了那些鬼话,让你当罗承的替死鬼,和我没有关系——”
那些执念似的身影停顿住,魏倩突然现自己可以离开,她不顾一切地向外奔逃,畏惧心让她请了一天假,不敢再去学校。可在第二天,她就接到一通来自罗家的电话。
中年男人用高兴的声音说:“承承醒了,说想要见你。”
醒了?一个因为车祸重伤的植物人,怎么可能突然清醒?
病房内,罗承穿着校服,分明是少年模样,却穿着那条属于罗改香的、洗到有些黄的裙子。他的身体遍布烧伤,宛若被炙烤过的木头表面,卷起一道道令人心惊肉跳的老褶。
他的父母站在病床旁,双眼含泪,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仿佛对那些伤痕视若无睹。直到看见魏倩,二人才招手道:“小倩?为什么不进来?”
魏倩近乎崩溃:“你们看不见吗,他身上的烧伤,他根本不是——”
可在她念出那个名字前,罗承却突然开口:“小倩。”
他的声带似乎受过严重损伤,声音粗糙,沙哑,却又有无法掩饰的轻柔。
“是你一直叫我,我才回来的。为什么,现在又要我离开?”
“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追上你,不被你落下了。”
脑内记忆不断闪回,魏倩后退着,想起几个月前,罗家父母呢喃的嘱咐,“我们问过大师,承承是因为丢了一魂,才一直醒不过来。只要你一直叫他的名字,他就一定会醒。你是改香的好朋友,又从小喜欢承承……”
魏倩即使心中怀疑,也没有贸然拒绝。不只是她,罗改香也在家中要求下,即使是在上课时,也会说出罗承的名字。只因为罗家父母说,学校是罗承最熟悉的地方。在这里呼唤他,他听见的可能性才更大。
但在外人看来,这突兀的呼唤,只是在扰乱秩序。逐渐,有人为罗改香贴上了精神失常的标签。即使她成绩一如既往优异,还是被取缔了班长的身份,遭遇了校园霸凌。
魏倩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永远赶不了的身影,一点点被纠缠入泥潭,竟然从中感到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愉快与轻蔑。她开始成了罗家的帮凶,当罗改香不愿意‘叫魂’,她就会主动告密,让对方遭到一顿毒打。
逐渐,罗改香不再反抗,她话变得更少,魏倩却觉得,这还不够。
于是,她将班费放进罗改香的抽屉,让*罗家父母大闹一场,给尽罗改香难堪后,为她办理了退学手续。罗家本就不富裕,光是支撑罗承的治疗费用,就让她们负债累累。
她们早就想让罗改香退学,工作,或是嫁人,为家中减轻负担。
当魏倩再到罗家时,罗家父母脸上的愁容消失了。她的父亲高兴对她说,大师能有让罗承醒来的新办法,但前提是要十万现金。好在他为罗改香找到一门亲事,正好是十万彩礼,已经交给了对方。很快,罗承就会醒了。
她推开罗改香的房间门,逼仄、狭窄,放置着杂物,和一张很小的床。罗改香似乎想过逃跑,却被反锁关在了这里,饿了几天,饥肠辘辘,脸色苍白。
魏倩笑着为她别过头,离开前,状若不经意地对罗家人提到意外险。
没多久,她听说罗家因为电路失修生火灾,罗家父母由于照顾儿子,逃过一劫。不愿照顾弟弟、好吃懒做的女儿罗改香被烧死,所有人都说,罗改香活该,魏倩也这样觉得。
即使在踏入这间病房前,她依旧对此深信不疑。
病床上的罗承伸出手,似乎是想留住魏倩,恍惚间,两个身影交叠,魏倩突然想到,半年前,罗改香同样是用这样充斥恐惧的声音,第一次对魏倩说:“救我。”
静谧中,她听见女人问:“你说,那是她第一次求救。”
魏倩说:“她害怕连累我。”
“她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