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37战前准备(二)
卡托·西卡留斯很信任自己的义肢。
在灵活度与稳定性上,它都比那只被吃掉的左手要好。至于材料带来的坚固,就更不用提。它几乎能在所有方面胜过原本的血肉,唯独在一件事上,西卡留斯对它稍有不满。
——幻痛。
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他依旧会痛。
最开始是麻痒,但很快就会展成近乎癫狂的疼痛。那些已经不存在的密集神经将在他身体的想象中疯似的抽搐起来,让血肉变得滚烫、炽热。就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铁丝深深地刺入手腕,拼命地想要将那些金属异化成原本的血肉。
但是,平心而论,西卡留斯完全能够忍受这种痛苦,他只是无法接受它的存在——难道我的意志力如此孱弱吗?
许多个夜晚,他都咬着牙齿如此扪心自问,却从未有一次得到过答案。
可是现在,他似乎找到解决办法了。
“准备好。”
他的对手善意地提醒,手中动作却凶狠到令人怀疑他真的怀揣着杀戮之心。只听见几声锐响,那把长刀便在接下来的两秒钟内接连打出了数个复杂难言的变招。其目的只有一个,即绕过西卡留斯手中的盾牌。
要做到这一点,他的对手必须真正意义上地骗到他,换言之,在这密不透风的可怕攻势中,他的对手先要让自己露出破绽。
而这是非常危险的事,且不提一个刻意地僵硬落在西卡留斯眼中是多么明显的错误,单论那破绽本身是否会被扩大成为落败的险情这一点,便会让人生出怀疑: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西卡留斯认为不值得,但他的对手显然持不同意见,于是两人的意志便化为暴力,互相碰撞。在这密集如骤雨的打击中,他们的呼吸与脚步却未曾有半分凌乱。
西卡留斯知道,他的对手正在等待,他也同样如此,但这件事一定是他先抓到机会
结果也的确如此。
在长刀与盾牌相互碰撞的第十六秒后,西卡留斯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依靠盾牌的掩护,他朝前开始冲锋。
力量与度在顷刻间互相迭加,最终落在他那已有准备却无法进行躲避的对手身上,将他撞了一个趔趄,长刀本身的攻击范围优势也就此被削减,甚至变为劣势,而西卡留斯已经握紧了他的左拳,金属嘎吱作响。
第一拳,他打落那把长刀;第二拳,他命中对手的下巴。他本可继续追击,毕竟这两拳还不足以结束战斗,但他却主动停了下来,放下了盾牌。
“如何?”
他问,左手仍然紧握。
“打赌是你赢了,表亲。”
他的对手非常洒脱地说,并微微一笑,走上前来主动握住了他的左手。
西卡留斯略微不自然地抽出左手,对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这场战斗也的确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不过只是一群无聊的战斗兄弟聚在一起时相互聊天的附带产物而已。
一方认为如果手持盾牌,那么哪怕另一只手不使用武器,也能对那些没有动力武器的敌人造成极大的威胁;另一方则觉得,盾牌的优势虽然在跳帮战和近身战中非常之大,但还不至于大到不拿武器也能帮助持盾者取胜的地步
多说无益,于是他们迅地找了个单独的场地,开始将理论付之于实践。
“你打得真不错。”
他的对手,来自巴卫二的阿基奥如是称赞,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你服役了多久,西卡留斯兄弟?”
“十一年。”
西卡留斯说。“你呢?”
“八年。”
阿基奥耸耸肩。
两人相视一笑,阿基奥伸手接过他的盾牌,西卡留斯则回身捡起他的长刀,就此离开空地。
穿过训练场,他们快步回到了他们才刚刚建立不久的小圈子之中——巴卫二的拉芬与阿基奥兄弟二人,他自己,以及和他同样来自第四连的乌列尔·文崔斯与帕萨尼乌斯·莱萨尼。
西卡留斯对拉芬与阿基奥这对兄弟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是同一个酋长的儿子,彼此之间不只有圣吉列斯的血脉联系,但对于另外两人,他可就非常了解了
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和他的入伍时间仅相差三个月,还因为他们也和他一样,总是被第四连的牧师贾德·克劳塞尔处罚。
这位前新兵营教官出身的老牧师从前就以冷酷无情的作风而闻名,在当上连队牧师后更是变本加厉,任何一点触犯了战团与连队守则的行为都会招来他的注意。
因此,不像其他新兵那样较为安分守己的他们也就成了第四连的‘名人’,在每周例会上,老牧师总会一一点出他们三人这周又犯了什么错误,然后无情地给出惩罚。比如加练、协助战团文书处理员进行复杂的文书工作、在技术军士手下当苦役
帕萨尼乌斯曾有一次满怀愤慨地在例会上和他对峙,认为老牧师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他们,所以才百般刁难,而贾德·克劳塞尔那时候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半个音节都欠奉。
他依旧我行我素,下达惩罚。只是,在那次会议之后,三人每次前去受罚,都会得到他的陪同。
他跟他们一起加练,一起处理文书,一起当苦役,而且依旧半个字都不说就这样,半年以后,帕萨尼乌斯终于坚持不住了,专程找到他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结果老牧师还是半个字都不说。
据帕萨尼乌斯事后回忆,他那时候觉得老牧师的脸色看上去几乎像是快要死了——
“——嘿,西卡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