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①
听者无不流泪,攻回旧都的热切盼望愈发深重起来……
①出自汉乐府《十五从军征》
第156章一百五十六丶尾声你我相伴就是家……
正平二年,十月初一,在经历了半个?多月艰苦卓绝的攻城後,洛阳守军在张季修的带领下,尽数投降。
那一日,天降大雪,鹅毛般的雪纷纷淋淋地落下,仿佛能将?天地间有的污浊尽数埋葬,只余白茫茫的乾净。
洛阳宫中随处可见披坚执锐的士兵,他们各个?神色肃穆,来来回回巡视着这座他们并不熟悉的宫殿。
灵徽就这样踏着雪,一步步用脚丈量着这个?她既不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宫殿。她记得第一次进宫时?,也不过才八岁,惠帝生着一张慈爱的脸,指着她对左右道:「生得如此?灵秀,果然有几分?子显的品格!」
子显是她阿父的字,她的阿父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
她那时?有些得意,自如地享受着众人或艳羡或赞赏的目光。
再一次进宫是十三岁,那一次惠帝给她赐了婚,对象是琅琊王家的九郎王愔。她虽不明白这是福是祸,是该欣喜还是沮丧,但他的阿父已经跪了下去,叩首领旨。
她跟着匍匐在地上,不敢大声呼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那时?已经明白了这个?道。
可是让她敬畏,让阿父效忠的君王,却在匈奴铁蹄踏入这座城池後,受尽折辱而死。听说他死前?念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愿来世不复生於帝王之家」。
他或许也在後悔自己的识人不清,也许懊恼於自己的引狼入室,可萧家的江山就在争斗不休,内讧不止这中灰飞烟灭,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像是一场荒诞的游戏,有人因为这场游戏身死族灭,也有因为无妄之灾而家破人亡。游戏留下的乱局持续了这麽多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终於……洛城回来了!她也回来了!
快到?却非殿时?,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匆匆忙忙地赶上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说道:「刘棼跑了,都督已下令去追了。女君且先回去等候消息,到?时?候再来也不迟。」
灵徽却很平静,淡然地摇了摇头:「他跑不了多远,我?就在这里等着……」
「可是……这麽冷的天,若是冻坏您了,属下也没法交代?。」
灵徽扔执拗,一步步继续向却非殿走去。
北风呼啸而过,夹带着数不清的雪珠子直往脸上扑,灵徽拢了拢头上的风帽,仰头望着灰暗的天色,眼角湿漉漉的。
远处响起了宝铎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很远,带着缥缈的馀音。
「那是……?」她问身边人。
那人如实回答:「刘棼笃信佛法,在宫中亦建有佛寺,这应该是那里传出?的声音。」
灵徽漠然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笑:「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以为修几座佛寺,念几句经文,便能债业全销麽?做梦!」
那人讷讷,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头跟在她身後,陪着她一起进入却非殿中。
雕墙峻宇,朱柱素壁,华美不可言状。这处她未曾来过,只是听说这是前?朝所修,为历代?皇帝最爱。刘棼攻下洛阳後,亦最喜此?处。
灵徽坐在空荡荡的殿宇中,望着晃动不安的烛影,不知不觉犯了困。这一次,她没有梦到?过去的画面,而是梦到?了她从未见过的,晋阳城破後的惨状。她梦到?阿父被吊在城楼上,双目圆睁,死死地望着远处。
而他所望的地方,歌舞升平,宴饮达旦。
灵徽猛然睁开双眼,心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
忽然,有人进殿来,声音怯怯地,对她道:「女君,殿外有人求见,说是您的舅父。」
「舅父?」灵徽喃喃,她几乎忘了,自己在洛城中还有这样的亲戚。当时?阿母早逝,外家远在博陵,虽有两个?舅父在京中为官,但到?底疏於联系,也就算不上亲近。
想不到?时?至今日,断了的联系也能续上。
「你大母身体不好,当初洛阳城陷落时?,她听说你不见了踪迹,急得大病了一场。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後来咱们去了南边的一支亲族传回消息,说你被封了宜城君,还说南朝的皇帝有意给你赐婚,我?们便放下心来。」来得人是她的二舅父,时?间太?久,灵徽对他只有模糊的一点印象。
不过他的眉眼和阿母生得像,灵徽忘记谁也不会忘记阿母的样子,哪怕那时?候她尚年幼。
「南朝的皇帝……」灵徽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差点忘了,崔家已经对匈奴人俯首称臣了。」
二舅父脸上讪讪地,开口解释:「举族南迁太过困难,一路上不确定的事情太?多,若真出?什麽事,那就是举族消亡的大祸了。」
灵徽表示解:「便如投注,总不好押在一处。匈奴人再凶残野蛮,若要在中原站稳脚跟,还是得依靠世族之力。」
二舅父欣慰地点头:「你三舅父家的兰媛也去了南地,听说在南朝太?後身边很得宠。你可见过她,她一切可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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