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混进人群中,透过缝隙好奇的看向那桌上的拍卖品,当看清楚后不自觉地轻轻皱起了眉,那架子上的几件拍卖品甚是眼熟,明明就是上个月馥汀兰去乡下低价淘回来的便宜玩意儿。忘了介绍,馥汀兰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她对于投机的买卖总是那么的擅长,此时她戴着一顶垂着面纱的大帽子坐在场内,单手握着一杯咖啡,不用看,那是一杯馥芮白,没错,与我的名字一毛一样!她偶尔优雅的端向嘴边,一字型领口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正用风诙谐的方式讲述着那件砚台的故事,引起了环境里反复喧闹不堪的掌声。
前文说过,馥汀兰有一个能力,她可以用手触摸一些被注入情感的物件,这情感或许是执念,她能看到物件曾经主人的前世今生,自然讲故事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种特殊能力罢了。
当然,这是一个动人的故事,与其说馥汀兰在拍卖一件普普通通的砚台,不如说是在帮助它找寻真正的主人或帮助这个主人完成一个遗愿。这砚台曾属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子,爱上了一个穷小子,砚台的这位主人曾经倾其所有帮助自己的爱人考取功名,是位有非凡胸怀的女子,拥有此物者,金榜题名。故事被馥汀兰讲述的栩栩如生,像是熟悉故事里的每一个环节,让听者仿佛真的见过一般真切动人,让在场的有些人听后先是被一些故事情节逗得哈哈大笑,而后又悄悄的抹着眼泪。然而,我清楚这个故事,馥汀兰并没有讲出砚台主人的全部,当年那女子意外亡故,未婚夫考取功名后另娶他人,说好的“永生永世,只为你”
,最后的娘却不是自己,最终这女子也未能再次投入到她所爱之人的怀抱里,化作尘埃,心中亦是一片空虚,那心灵的枯漠真的是如此荒凉无情。
我来不及在记忆里搜寻,这个故事我是何时听她讲过,却很自然的了然于心,那时候我并不清楚,这个故事像极了曾经的馥汀兰,当然对她除了探寻,也是毫无怜悯之心。虽然馥汀兰每个动作都极致优雅,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她的灵魂遭受了情欲之痛却依旧充满了爱,或许在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包扎伤口。大概每个人都有回避伤口的办法,有人选择忘记,有人选择不停的揭开那痛,希望得到宽恕。
百年前她虽与现在样貌无异,却还是个面貌青涩的少女,经常为了与青梅竹马的沈安之见面而翻越院墙,结伴去城郊的古玩摊淘货,一起学做瓷器,二人如胶似漆被周遭视为天作之合。那被柏叔误认为乾清花的就是当年沈安之亲手为馥汀兰做的花瓶,并在水中栽种一支兰花,平底刻上了“今生即永生,今世即永世”
的定情誓言,相约无论什么时候,二人相濡以沫,仅此一人,永不离弃,爱情庄重而清澈。
馥汀兰家族遭遇变故,她举目无亲被时光抛弃,走投无路带着唯一的侍女铃铛去寻求青梅竹马沈安之的帮助,而她却被拒之门外,遭遇了沈家人的退婚,馥汀兰并未再见到爱人,而是带着铃铛黯然离去,这定情信物早被她当年丢给了路边纳鞋底的老太太,自此与爱人一刀两断,各自天涯。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想忘记,当百年后的那行泪滑落,一切已有答案。
我是个简单的在幸福中不自知的人,因为从未经历过所谓的痛,自然并未注意到那些微妙的情绪,只是想要急于探个究竟,那砚台因馥汀兰的故事而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珍宝,正当我想要揭穿馥汀兰永远不会因为溢价过高而惭愧的行为时,只见一个心花怒放的年轻人高高举着手牌。
“五十万!”
年轻人喜笑颜开的等着下面的谁再次喊出更高的价格,大家也都很适应的瞬间回到了拍卖的现实中。
云集在这里的人也并非等闲之辈,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的冷场,又有人反复思考后叫道,“六十万!”
“七十万!”
第一个出价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又叫了一次,得意的口气让人倍感恼火,顿时令大家兴高采烈的气氛推向高潮,大概很多人争抢加码只是未了一场较量,局势变为高声谈笑中应和着估价者的反复提价,最终角逐谁更胜一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馥汀兰突然举起手牌。
“一百万。”
场内因为馥汀兰的特殊举动而再次轰动了,大家不明白为什么馥汀兰要自己拍卖自己的东西,又要自己高价拿走,而前面讲述那个栩栩如生的少女又是为什么,大概所有人也没有想到很快他们便知道了答案。
一个七旬的老翁颤抖着双手来到馥汀兰面前,老泪划过面部的深沟,滚落到下颚。
“能不能把它让给我,这原本是阿青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跟她的事,但是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把它让给我……”
馥汀兰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似乎完全没有兴听老人讲故事,冷漠的再次举起手牌。
“一百伍拾万。”
老翁将一叠厚厚的存折放在了馥汀兰面前。
“这些钱原本是为了给阿青置办聘礼的,我是真心爱她的,也是真的亏欠她……”
老翁哽咽着,像是在乞求原谅,最后跪倒在了地上,“我每年都会不断按照倍数往银行卡里加钱,虽然与旁人结了婚,但我从未忘记过你,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阿青,请你原谅我……”
不出我的所料,在老翁或赎罪或泄的状态后,陈思源替馥汀兰收好了那厚厚的存折,又一高出手的生意稳稳当当的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