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瞧他不说话,揽在他腰上的手缓缓挪开,到了他唯一有知觉的右臂上。
他轻轻拍着他的手臂,无声地安抚。
好一会儿,俩人就这么安静地躺着,不言不语。
炕上暖和,身边人踏实,就在王墨闭上眼,快要睡着的时候,汉子忽然闷闷道:“我不知道吴庭川之前是什么模样的,可是人人都念着他。”
王墨用力睁了睁眼,自困倦里抽出身,他才进门儿的时候,前院儿的婆子同他说过,大爷遭了难,头撞坏了,记不得以前的事儿。
他想着,他说的该是这个。
王墨咽了口唾沫:“那不管以前、还是现下,不都是爷自己吗?”
玄鳞沉沉呼出口气:“那不是我。”
王墨听不大懂,他仰起头,茫然地瞧他:“爷,我没念过几天书,不懂你说的啥意思,可我就知道,你眼下这样,就挺好。”
玄鳞微微一愣:“挺好?”
他苦笑一声,他一个喜怒无常的瘫子,哪里好。
王墨轻轻“嗯”
了声:“我觉得好,我阿姐嫁人那会儿我就想着了,往后自己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就成。不要多大富贵,就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
玄鳞听着他的话儿,已经能想到那场面了,两人一炕一灶堂,满是烟火香。
说不清道不明的,他觉得眼眶子热,心口子也热,€€€€€€€€间,王墨只感觉手腕子一凉,他低头去瞧,竟是个玉环。
水润的大眼睛蓦地睁大:“这是啥?”
玄鳞低头瞧着他的眉眼,他小小的嘴,和微微长了些肉的脸颊:“吴庭泽给的,说是镇上的小哥儿都喜欢这个,我没出去过,不知道他说的真假。”
王墨长这么大,从没有过自己的饰,就连个素钗子都没有,可眼下,腕子上竟也能套个玉镯子了。
他脸上红扑扑的,将腕子凑到眼前,他就是再不识货,也能瞧出这东西金贵:“这东西好贵吧?就给我了?”
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要将镯子脱下来。
“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你放心戴着。”
玄鳞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细腕子,“你若喜欢,等日后,我给你买。”
握在自己腕子上的大手温温热热的,王墨抿着唇,脸上带着笑意:“这个已经很好了,谢谢爷。”
*
正月十五元宵夜,镇子上灯火通明,喧天的锣鼓声里,舞龙长队正沿街而行;街边上,有把戏人在变戏法,一张口火龙喷出好远。
这一夜,吴家的男人、孩子们、有名份的女眷都出门儿了,个个手里提一盏花灯,往闹市里走。
只有三进院儿里安安静静的。
玄鳞想着王墨这年纪,该是想去瞧热闹的,可吴家规矩多,若非有当家的男人领着,进门儿不满年的妾室,是不能出去的。
其实也不是说死的事儿,只要他同吴老夫人说上一句,带上个人也不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