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点头,徐氏叹了一声,“估摸着是跟着他阿娘,耳濡目染。虽说他阿娘是个美人,可身子弱,觉着参禅打坐利于调养生息,便一日日地这么习惯下来。前些年谢竟还时常去拜见我阿爷,言语间提起她终究没熬住,去了好些年了;他也没填房,收了个义女还叫谢太傅给瞧上了,做了如夫人。家里就他和谢迹,爷俩个就这么混日子,这可倒好,谢迹也没了,想想那谢老爷子也挺可怜!”
说到伤怀之处,徐氏也红了眼眶,心生怜悯。长孙姒劝慰了几句,“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今儿谢竟陪太傅去刑部,见他似乎对谢迹之死没什么悲戚,只说时运不济。”
徐氏不赞同,说里头的情况外人不晓得,“谢竟一直待他这个小郎君不好,按理说,谢迹模样虽说不好但好歹文武双全,人又圆滑,能言善道,否则你当只是靠谢太傅的庇荫才进的四方馆?心眼活络着呐,上指下派的全都周全的来。”
长孙姒奇怪,问道:“不是说谢迹为人内敛,不爱交际,还因为这个得罪了不少人?”
徐氏问你这是打哪听来的,“在朝堂上得罪人那也寻常,可不是因为什么内敛。连我阿爷都夸赞他,说他不同谢竟,长袖善舞,日后指定堪当大用。只可惜啊,这人没了,说什么都不成。”
这下轮到长孙姒无所适从了,原以为谢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不料他家小郎更是个有本事的,问起来连说辞都不一样,千人千面,她笑笑:“那真是可惜了!”
徐氏道:“可不,谢竟呀,是个没福气的!他还有宿疾,小郎君不在了,这往后煎汤熬药的,就得靠他自己了。”
“他身子不好?”
徐氏点头,“他年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胳膊上有道伤,深到骨子上险些废了。好不容易留住了,这病根儿是撂下了。谢大娘子在的时候还成天到庙里给他拜佛念经,可遇上天阴风露重的,还是疼痛难忍。前些年我阿爷同他说起过,年岁大了,这苦不堪言的。”
她自顾自说的起劲儿,看长孙姒一脸茫然,尴尬地笑了笑,“唉哟,你瞧我,赶着来看你,怎么说起个儿老头儿没完没了来,真是!”
徐氏风尘仆仆到华镜殿似乎就是为同她唠嗑,说叨了一通谢竟和谢迹转而又说起养病的无,思念侍中府里的爷娘和驸马府里的阿弟。最后长孙姒挨不住她盈盈的泪光,准她出宫探亲。
长孙姒端着袖子站在甘露殿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都飘摇了心满意足的意味,转过头来对南铮道:“她说的,你可听见了?”
他将她冰凉的手罩进掌心里,这才道:“和我们听说的都不一样。”
她笑,偎到他身边,“一个身负重伤,脾气耿直又才学满身的倔老头,和一个今儿内敛低调明儿张扬圆滑的小郎,这谢家难不成是写话本子的,一天一个模样,真叫人忧伤啊!”
转脸时,雾蒙蒙的风雪里行来个人影,迈上台阶,步履蹒跚,她好奇道:“你谁啊?”
移动的雪团在殿前把身上的雪渣子甩干净,露出王进维那张冻得半红不青的圆脸来,“殿下!”
她有些惆怅,“你怎么成这样了?”
他行了个礼,哭丧着脸,“还不是老魏,臣从公主府回来,顺道问他人审的如何。他可倒好,站在雪地里头和人讲理,生死不论,就是不叫五间庄重开门,说是得等到案子结束后。那些人横,他也跟着顶,就这么耗了许久,臣看着无望就先进宫来了。您瞧,连把伞都不给!”
魏绰这个较真脾气,寻常人还真拿他没招,长孙姒笑得打颤,待王进维缓过暖来问道:“你去问过烟官了,她可说那帕子上是个什么药?”
“天仙子,只不过磨成了粉,有有陈,陈的也放了许久,几乎闻不出药味。”
长孙姒皱眉,“又是天仙子?”
王进维叹了口气,“殿下您是不是想起了宋氏兄弟的案子里猫妖杀童?烟官长使说同那个药粉也没什么差别,天仙子用来治癫狂风痹等症,好好地下在阏伽器里,给谢迹医病之用还是害他都在两说着,这谢府里的事可真是怪!”
长孙姒道:“我听说谢竟时常去药铺买药治宿疾,顺便带些回来也不起眼。若是为了给谢迹治病,大可熬些药让他服下,何况也没听说谢迹有癫狂风痹之症;不过害他,倒有可能,下在阏伽器里,谢迹若是时常自其中取水喝,时日久了,就算是正常人也得喝出问题来。”
王进维疑惑道:“殿下之意,是谢竟在害谢迹?可毕竟是父子,这么做……”
她道不好说里头的古怪,“不是谢竟就是那管家,总不能是谢迹自己给自己下药。你瞧那屋子里头,说不准旁的地方还有。哦,那瓶子上的血迹,你可看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