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五水回到家中,姥姥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做了她爱吃的糖醋里脊,香味早就渗透过她家的那扇小木门,飘遍大街小巷了。
她站在木门边,身上还裹挟着外边料峭的风,与一点零落的花瓣,看着屋里那道佝偻但还相当精神气十足的人影,感觉瞬间原谅了全世界。
“姥姥——”
一切都不重要了,江五水扔下书包、小蛋糕,扔下好多好多的委屈和别扭,扑向老人的怀里。
她觉得姥姥粗糙有力的手摸在头上时,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舒适。
在维瑞思学院里的举步维艰、兢兢业业,和那些天龙人小姐少爷竞争时的压力,处处透着对特招生若有若无的歧视,以及难以招架的、来自阶级之上的贪欲。
她一直在向前走,难免会觉得累。
还是家里永远最令人愉悦。江五水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淋满酱汁的肉塞进嘴里,舌尖被烫了一下,她冲姥姥挤眉弄眼地吐了下舌头,囫囵咽了下去:
好好吃呜呜呜!
姥姥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土豆丝出来,瞥了吃相埋汰的女孩,佯嗔了两句:“慢点吃又不会饿死你——团团,你哪来的蛋糕和饼干?又是同学送的?”
江五水微微心虚:“对呀,学校里的朋友给我的,他做得很好吃!姥姥你尝尝!”
她殷勤地走上前去,帮忙端过菜肴,还给姥姥塞了一块小蛋糕。
感谢学长的馈赠。
她摸了摸贴身的口袋,熟悉的平安符静静地躺着,妈妈还健康时赠予她的一份小礼物,陪伴了她无数个咬牙坚持的瞬间。
妈妈的病很特殊,她们的小家难以承担起巨额的医疗费用,江五水一开始试图通过兼职解决,现根本是杯水车薪。
她不敢告诉姥姥经济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只敢谎称家中存款足够,自己找了相熟的老师,托那位老师写了转学到维瑞思的推荐信,只告诉姥姥,是因为想接受更好的教育,对学院给予她的严苛要求只字未提。
可即使是这样,姥姥原本还黑亮的头,在这几个月里几乎花白。
平安符回来了,她很高兴。
妈妈最近也好转了不少,用完晚饭,江五水便打算去医院。
姥姥帮她打包好了要带给妈妈的生活用品,还装了小半袋干炒过的坚果,是之前做的,有熟花生、糖裹核桃和奶油瓜子之类。
江五水蹬着自行车,一路哼着小曲骑到了医院。
天际已经漆黑,城市的各色灯光堆迭渲染,星光在现代工业的果实中黯淡,路灯和车灯陆续闪过她的面颊,黑色的瞳孔被浸润成温和的黄。
她归还共享单车,快步走向侧门,身影消失在一片阴影中。
这是一片高级住院区,林木葳蕤,又有精心构建的建筑景观,但病人很少,现下时间点几乎已经是一片寂静。
身形高大的男生缓缓从树后走出,他长相有股浓烈锋利的锐气,五官是标致的帅气,眼尾收得张扬高调,浓眉却在此时微压着,透着点焦虑和不耐烦。
眉梢的那点银光闪动,更显得他凶悍不好惹。
人呢?明明刚刚还在那里。
谢屿然烦躁地给了树干一拳,轻声骂了一句,却听到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跟踪我?”
他回头,就对上江五水微微垂落、漫不经心的一双眼。
糟糕,被现了。
江五水斜倚在墙边,抱着双手,还拎着布袋,冷冷地看着他。她早在过来的路上,就现有豪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心生警惕,猜测多半是学校里认识的人。
现在一看,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