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的仆人正在查人,再迟一会儿就要关上了。
宝玉:不管怎么睡罢了。
袭人:今日怎么睡呢?
宝玉:不管怎么睡罢了。
袭人:哦,好的。
(铺床过程)
袭人:今天你怎么睡呢?
宝玉:不管怎么睡罢了。
袭人:明白了。
(袭人将自己的铺盖搬到床外)
宝玉整夜呆,长吁短叹,不停翻身,一直到凌晨三点过后才逐渐平静下来,有些鼾声。
袭人稍稍放心,也渐渐入睡,朦胧间听到宝玉在床上呢喃不清,翻来覆去。
不到半个时辰,宝玉突然喊道:“晴雯!”
袭人急忙睁开眼,连忙应答:“在。”
宝玉:给我倒杯茶。
袭人下床,蘸过水,从暖壶里倒了半杯茶给宝玉。
宝玉笑道:“我已经习惯叫她了,忘记是你了。”
袭人笑道:“她刚来时你也曾在梦中叫我,后来才改过来的。我知道她的名字在你心中无法磨灭。”
大家再次躺下,宝玉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五点才稍稍入睡。
突然,晴雯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切如旧,她笑着对宝玉说:“你们过得好吗?从今天起我将不再见到你们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宝玉惊呼着叫醒袭人,泪水流淌,声音哽咽道:“晴雯不在了。”
袭人笑道:“这是哪来的话!你只是在胡闹,被别人听到会误会的。”
宝玉不肯听,迫切地要派人去打听晴雯的消息。
在天亮时分,王夫人的房间里,小丫头站在前角门外,等着开门。她将王夫人的话传达给宝玉:“‘立刻叫起宝玉,快洗脸,换了衣裳快来,因今儿有人请老爷寻秋赏桂花,老爷因喜欢他前儿作得诗好,故此要带他们去。’这都是太太的话,一句别错了。你们快飞跑告诉他去,立刻叫他快来,老爷在上屋里还等他吃面茶呢。环哥儿已来了。快跑,快跑。再着一个人去叫兰哥儿,也要这等说。”
里面的婆子听到一句,应一句,一面扣扭子,一面开门。一面早有两三个人(人物未明确)一行扣衣,一行分头去了。
袭人听得叩院门,便知有事,忙一面命人问时,自己已起来了。听得这话,促人来舀了面汤,催宝玉起来盥漱。他自去取衣。因思跟贾政出门,便不肯拿出十分出色的新鲜衣履来。只拿那二等成色的来。宝玉此时亦无法,只得忙忙的前来。果然贾政在那里吃茶,十分喜悦。宝玉忙行了省晨之礼。贾环贾兰二人也都见过宝玉。贾政命坐吃茶,向环兰二人道:“宝玉读书不如你两个,论题联和诗这种聪明,你们皆不及他。今日此去,未免强你们做诗,宝玉须听便助他们两个。”
王夫人等自来不曾听见这等考语,真是意外之喜。
一时侯他父子二人等去了,方欲过贾母这边来时,就有芳官等三个的干娘走来,回说:“芳官自前日蒙太太的恩典赏了出去,他就疯了似的,茶也不吃,饭也不用,勾引上藕官蕊官,三个人寻死觅活,只要剪了头做尼姑去。我只当是小孩子家一时出去不惯也是有的,不过隔两日就好了。谁知越闹越凶,打骂着也不怕。实在没法,所以来求太太,或者就依他们做尼姑去,或教导他们一顿,赏给别人作女儿去罢,我们也没这福。”
王夫人听了道:“胡说!那里由得他们起来,佛门也是轻易人进去的!每人打一顿给他们,看还闹不闹了!”
当下因八月十五日各庙内上供去,皆有各庙内的尼姑来送供尖之例,王夫人曾于十五日就留下水月庵的智通与地藏庵的圆心住两日,至今日未回,听得此信,巴不得又拐两个女孩子去作活使唤,因都向王夫人道:“咱们府上到底是善人家。因太太好善,所以感应得这些小姑娘们皆如此。虽说佛门轻易难入,也要知道佛法平等。我佛立愿,原是一切众生无论鸡犬皆要度他,无奈迷人不醒。若果有善根能醒悟,即可以脱轮回。所以经上现有虎狼蛇虫得道者就不少。如今这两三个姑娘既然无父无母,家乡又远,他们既经了这富贵,又想从小儿命苦入了这风流行次,将来知道终身怎么样,所以苦海回头,出家修修来世,也是他们的高意。太太倒不要限了善念。”
王夫人原是个好善的,先听彼等之语不肯听其自由者,因思芳官等不过皆系小儿女,一时不遂心,故有此意,但恐将来熬不得清净,反致获罪。今听这两个拐子的话大近情理,且近日家中多故,又。。。
有邢夫人遣人来知会,明日接迎春家去住两日,以备人家相看,且又有官媒婆来求说探春等事,心绪正烦,那里着意在这些小事上。既听此言,便笑答道:“你两个既这等说,你们就带了作徒弟去如何?”
两个姑子听了,念一声佛道:“善哉!善哉!若如此,可是你老人家阴德不小。”
说毕,便稽拜谢。王夫人道:“既这样,你们问他们去。若果真心,即上来当着我拜了师父去罢。”
这三个女人听了出去,果然将他三人带来。王夫人问之再三,他三人已是立定主意,遂与两个姑子叩了头,又拜辞了王夫人。王夫人见他们意皆决断,知不可强了,反倒伤心可怜,忙命人取了些东西来赍赏了他们,又送了两个姑子些礼物。从此芳官跟了水月庵的智通,蕊官藕官二人跟了地藏庵的圆心,各自出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