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头当值的是称心,闵敏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岂不料站在门口的竟是八阿哥和九阿哥,真是吓了闵敏好一大跳。
“贝勒爷吉祥,贝子吉祥。”
闵敏忙不迭的行礼。
“起吧。”
八阿哥的声音永远都是这样和煦好听,即便是今天日间和四阿哥争执,也未有一丝一毫的气急激愤,看来那么多人都传说他温润如玉也是很有道理的。
“八哥,我就说吧,这趟差必然是会把这个丫头吓一大跳的。”
九阿哥淡淡道。
闵敏站直了身子,实在是摸不透他们两个什么意思,心下觉得还是乖乖不说话最好,于是便站在廊道一侧不作声。
八阿哥轻轻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能辜负了十四弟。“
闵敏低着头转了转眼珠,什么意思,是替十四阿哥办事吗?他怎么不自己来?
九阿哥道:“你看看她这副模样,想来压根就没有注意,十四弟许久未来寻她了,竟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真不知十四弟这番情意会不会枉作襄王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闵敏愣了愣,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本是自己私底下和十四阿哥所说的话,怎么这两位也知道。这个十四,还真是什么都跟人说。想到这里,太阳穴忽然又跳了一下,有些疼,那些属于正主儿闵敏的记忆又从脑子里冒出来,实在是纠结嘈杂的好生难受。
八阿哥见闵敏不说话,还以为她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碍于身份不好问,就说:“十四弟奉皇阿玛旨意,随图里琛出使土尔扈特,并绘制沿路山川形势、河流水文及器用民俗。想来你大约有个三五载见不着他了。“
闵敏愣了一愣,居然还有这样一件事情,怎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样子,不合理啊。自己可是御前顶顶得宠信的人,而且康熙对自己和十四阿哥那层关系也不过装着不知道罢了。十四阿哥一去三五载这样的大行程,实在是没道理不让自己知道呀。
八阿哥又道:“你也别怪十四弟没能亲自过来跟你告别。一来前几日你神神秘秘不知当得什么差,实在是忙的不行。二来他似乎也狠不下心来和你道别。”
闵敏眨了眨眼睛,为什么隐约嗅到了一点点偶像剧的味道,随即条件反射的在心里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嗯,那个,十四爷是,什么时候,启程的?”
九阿哥哼了一声,道:“今儿午时。”
闵敏眨了眨眼睛,好吧,她好像明白早上九阿哥为什么这么打量自己了,原来他是以为那些东西,是给十四阿哥带在路上用的吧。
八阿哥又道:“十四弟早些时候本来过畅春园,岂知称心说你离园出去办差了,你和他便这样堪堪错过。他草草写了封信,托我们转交给你,如今信已经交到你手上,我们也算幸不辱命。”
闵敏愣愣地接过信,心想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如果被人知道了,要摘了自己的脑袋都可以。偏偏这两个阿哥居然就在自己的屋子门外交接,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给他们两个什么表情才算合适。
九阿哥却当她是娇羞,轻轻扯了扯八阿哥的袖子。岂知八阿哥却叹了口气:“闵敏,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只是你今时不同往日。一边,皇阿玛让图里琛做了你的养父,还给你抬了旗,另一边又追谥了你的额娘。里面的关窍,依你的聪慧,自然是想的明白。若是你真的为十四弟着想,计长久,谋深远,与你往日那些心思自不可同日而语。单单只是谨言慎行,怕是不够。“
闵敏眨巴眨巴眼睛,如果还是以前,她大约对八阿哥的话外之音还是懵懵懂懂。可是现在肚子里藏着的另一个魂灵,却是很不一样,所以她自然一听就明白。八阿哥是在暗示,闵敏啊闵敏,如果我做了皇帝,你相好的十四阿哥肯定有个好前程啊,那么你自然也有个好前程。那个皇帝老爹已经帮你铺好路了,侧福晋肯定是少不了你的,嫡福晋大概也是有可能的。况且你的好十四,本来就一心一意的站在我这边啊,那么夫唱妇随,你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表示呢。
闵敏在心里啐了一口,面上还得摆出一副懵懂不察的样子:“奴婢谢过八爷提点,奴婢从未对十四爷有过非分之想,一切全凭万岁爷安排。”
八阿哥似乎没有料到闵敏会这样回答,在他的计划里,闵敏大概只是低着头不作声,然后自己和九阿哥拂袖而去吧。不过既然闵敏回话这样生冷,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他看了一眼九阿哥,正好迎上他隐隐怒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
总算送走了这两位爷,闵敏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信封,唉,私底下做这种事,即便不被康熙知道,但是魏珠听说了,估计也要打一顿屁股,这可怎么办呀。
进了屋,才现连信封都没有封,闵敏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抽出里头的纸,现真的是草草写就的:
“闵敏,本想和你亲自道别,称心说你不在园子里。也好,免得临别不舍婆婆妈妈的惹了你讨厌。你先前烦我孩子气,皇阿玛这趟差才让我知道,好吧,他也以为我孩子气。我总觉得皇阿玛是不放心把你交给我照顾,才让我跟着图里琛大人去土尔扈特的。对了,他可是你的养父,这样一想我就开心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是微服出使,都当我是图里琛大人的子侄,跟着去历练的,所以不会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虽然有很久都不能见面,不过没关系,因为有信差往返京里,我会给你写信的,如果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也会派人带给你。想我的时候看看我送你的东西就好了,就像我想你的时候瞧瞧你送我的那支笔一样。是啊,我把那支笔带上了,那支笔还是新的呢,不舍得用,我想以后留着写重要物件时候再用。罢了,心里的话儿千千万,真是说不尽,就此别过,勿念。祯字。“
闵敏哼了一声,唉,这位爷的白话文水平实在是尴尬,不过也难为他如此勉强,想来还是因为自己的文言文功底实在是糟糕的关系,怕写的太深奥了,自己看不懂。只是想你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八阿哥和九阿哥提起,才知道你忙出使的事情那么多天都没有出现过了,粗心大意到了这份上,也是醉了。可是为什么前几天才觉得十四阿哥过来讨过点心吃呢?难道又失忆?
闵敏甩了甩头,看了一眼这封信,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密折匣子。低头想了想,便丢了信封,然后把信笺折了又折,塞在袖子里,然后轻轻甩了甩,信笺悄悄滑落,满意地点点头,又原样塞好,取了匣子,关上了门,往康熙的书房方向去了。
只是出乎闵敏的意料,直到隔天午后,康熙才在闵敏收工的时候不冷不热地问道:“闵敏啊,你可是怨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