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景山,吃穿用度一概应有尽有,这原是闵敏想要过的日子。
可是不知道怎么着,每每远眺紫禁城,却又忍不住想起康熙那种心力昏沉的样子,总有些牵肠挂肚。
既然想到了康熙,那些个又远且近的阿哥们便一个个冒出来。
她想着咸安宫里头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心境却无比安定的废太子。
她想着那一年被康熙直接从皇位角逐战中直接赶走去做学问的三阿哥。
她想着步步算计越来越能捕捉康熙喜好之要害的四阿哥。
她想着虽然依旧活跃在朝廷上并对政治生涯心存幻想的八阿哥。
她想着深知享乐之道重情重义却稍显单纯的九阿哥。
她想着那个传闻里真正的继位者,在康熙晚年却常年在外的十四阿哥。
手不禁抬起抚摸耳坠子,现在得了空仔细端详,才现做工之粗陋简直让人咋舌。难道这是十四阿哥当年自己做的?闵敏兀自笑了。
初见十四阿哥,还是一个只知道好吃好玩的少年,因为德妃和康熙的宠爱,他的成熟远远晚于只比他大一岁的十三阿哥。
一晃十余年,那年怯意少年,已经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王。自己也算是见证了他一步步越刚强果决的成长。这几年手握重兵屡立战功,大约也是对自己的将来有期待的吧。
闵敏想到这里,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口。
七月份的天气炎热,衣裳自然单薄些。闵敏觉得,自己几乎可以摸清楚贴身带着的那个锦囊上头的绣纹。这一口无可奈何的气还没叹出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了。
“你一个人,想些什么呢?”
闵敏抬头一看,起身行礼道:“十三爷吉祥。”
十三阿哥坐下,拿过一只茶盏,给自己斟上茶,不紧不慢喝了一口,便看着闵敏。
闵敏有些不解,这是又打得哪一出的哑谜?
忍不住她退后一步,看着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则以些微得意的神情回望她。
闵敏瞧了许久,才现,十三阿哥褪去了那件白的蓝色袍子。今儿他身上穿的,虽然还是一件简单的蓝色袍子,但是却是正正经经的阿哥常服。
“十三爷!”
闵敏分不清自己的声音是喜是惊,掩了口说不出话来。
十三阿哥知道闵敏察觉了,笑意更深:“皇阿玛已经下旨,说我多年来闭门思过,有所进益,所以把我放出来了。”
闵敏很久没有在十三阿哥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了。毕竟,康熙给他按得那个差事,虽是得宠,毕竟还是和十三阿哥的性子不合,使得自己这个未来人看起来,也实在是觉得太鬼畜了。
“恭喜十三爷。”
闵敏这一句是自内心的。
十三阿哥点点头,又道:“下个月,我会和皇阿玛一起去行围,四哥也会同行。十年了,十年了啊。”
闵敏摇了摇头:“十二年了。”
十三阿哥眼中泪光微泛,一言不。
闵敏看着他。那一年,因为没有背景没有站队,被康熙安排了这样一个两面不是人的差事。多年来如履薄冰,身心煎熬,当中甚至有过诸多动摇。然后时至今日,不论是这一任皇帝,还是下一任皇帝,毫无疑问,都已经十二分的信任他了。可是,这真的就是十三阿哥想要的吗?
“你怎么了?”
闵敏眼中的喜悦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浮上了一丝怜悯,让十三阿哥很是讶异。
“奴婢为十三爷高兴。”
闵敏迟疑了一下,还是这样说。
十三阿哥摇摇头:“你我深交多年,你若是真为我高兴,可不会是这副面孔。”
闵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奴婢只是想到多年来您身心交瘁,觉得辛苦。现在终于守得云开,只是那些往事终究是心头浮霾。依奴婢对您的了解,若要驱散干净了,只怕尚需时日,不由有些担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