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苞点了点头:“那后日早上,学生便给姑娘送去。”
闵敏再次谢过了方苞,便往南书房去了。
不得不说,当世名士果然名不虚传,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方苞真的就给闵敏写了九百九十九个长得完全不同但一眼看过去就是知道这个是安字的安字。闵敏回到住处打开这字帖的时候,有一种终于领悟眼花缭乱之真谛的心情,心里头竟打起了退堂鼓。那可不是嘛,毛笔字从来都不是闵敏的特长,即便是在御书房伺候这么久了,她拿笔的姿势还是硬笔书写的样子。
可是康熙的生辰就在跟前了,难道真的要两手空空,岂不辜负了康熙平日里头这样不合规矩的宠信?罢了,硬上吧。
闵敏差称心取了好多的纸过来,得了空就在屋里头临摹,也不知写废了多少幅,几个晚上下来,真是眼也花、腰也疼,连给康熙研墨的手腕都抖个不停,这才赶在三月十五把这幅“长字久安”
给写完,然后匆匆找人裱好了。字迹难看是肯定的,但是闵敏再也没有力气重写一幅了,罢了,丑就丑吧,反正康熙一直知道自己的毛笔字糟糕,何况要写这么多古体字!得,就这样交差吧!
隔天早上,也就是三月十七,闵敏恭恭敬敬的把一个卷轴交给康熙的时候,康熙是真正满脸狐疑:“这是什么呀?”
闵敏硬着头皮说:“回万岁爷,这是奴婢为万岁爷预备的寿礼。”
康熙瞧着这个用红丝带扎着的卷轴,侧头想了想道:“竟也难为你有这份心,看来平时真是没有白疼你。”
闵敏瞧康熙作势要把卷轴搁在一边,忍不住道:“万岁爷,您不打开看看?”
康熙打趣道:“朕知道你是个别出心裁的,想来这份寿礼也是有趣,只是今儿怎么这么不稳重,竟催着朕立马就打开来看?”
闵敏脸上微微一红:“奴婢也不是催促皇上,只是,只是……”
瞧着闵敏有些尴尬,康熙便道:“罢了罢了,就依你。”
闵敏瞧着康熙把卷轴缓缓打开,原先成竹在胸的笑容忽然顿了顿,片刻才回过神来,望着闵敏道:“闵敏,今日里朕瞧你研墨的手都抖得厉害,难道就是在写这个?”
闵敏福了福身子:“回万岁爷,奴婢始终是不精于书写,所以只能多费些功夫了。”
康熙细细端详了一番,抚须道:“这个字啊,确实写的不怎么样,白白辜负了这样好的裱制。”
听康熙这样一说,闵敏顿时红透了脸。
哪知康熙话锋一转:“但里头的孝心却是把几层纸都给浸透了,很好!很好!很好!”
康熙连说三声很好,闵敏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这份寿礼是送对了。
“闵敏啊,你是怎么想着要给朕预备寿礼的?”
闵敏道:“其实奴婢也是知道的,哪有做奴才的给主子预备寿礼的。只是六十岁可是个大生日,奴婢想着怎么都要为万岁爷预备些什么才好安心。”
康熙轻轻把卷轴放平在案上:“那这个,你是怎么想的?”
闵敏据实道:“其实,奴婢一开始是真的不知道要送万岁爷什么礼物,后来遇到了方先生,他建议奴婢预备一份万寿字谱。可是奴婢嫌它无趣……”
康熙抬了抬眉毛,一脸好笑:“你是说,你觉得万寿字谱无趣?”
闵敏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那个不是很多人都送过了吗,难道不算无趣?”
康熙笑道:“这确实像你的性子。”
闵敏接着说:“奴婢就想到,在奴婢的家乡,过生辰的时候可以许愿,非常灵验。而对万岁爷来说,国家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不就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吗?所以就请方先生为奴婢写了九百九十九不同古体的安字,所以,这幅字,就叫做‘长字久安’。”
康熙愣了愣,忍不住抚掌笑道:“所以,闵敏啊,你是送了朕一幅长字久安吗?”
闵敏见康熙反应夸张,迎合着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便不接话了。
见康熙笑了一会子,终于敛去了笑意,认认真真道:“闵敏,你的这份寿礼,甚合朕意,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闵敏看着康熙满足的样子,竟有一刹那的错觉,似乎他真的如同自己的一个长辈,只需看到他这种全无负担的欢喜,便是最大的得意,什么赏赐都不要紧了。未经太多思量,这念头竟脱口而出:“万岁爷欢喜,就是给奴婢最大的赏赐了。”
康熙原以为闵敏至多不过推辞两句,可是她居然说出这样的窝心话来,主仆之间的距离自然又拉近了一些。
另一边,康熙的千叟宴也是顺利的很。总的来说,康熙是过了一个相当满意的六十大寿。折腾了好几年,总算得了一些些喘息的空间。只是闵敏并不如魏珠那么乐观。因为她晓得,后头几年的烦扰,跟前头几年比,真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