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十四阿哥说话顿了顿,又抬眼看了自己一眼,闵敏接话道:“听说那日殿上,为十四爷拦下万岁爷御剑的乃是五贝勒爷,爷可还在生四贝勒爷的气?”
十四阿哥摇了摇头:“我本是生气的,后来倒是九哥提醒我,当日皇阿玛盛怒至极,便是因为疑心兄弟几个为了八哥相互勾连,若是四哥再掺和进来,只怕是火上浇油。我才明白,四哥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心里头的盘算确实是要胜过我许多。”
何止胜过你许多,简直甩开你整个太平洋,闵敏心里想着,口上轻声道:“贝子倒看的通透。”
“是啊,你瞧九哥,虽然整日里头净盘算些银钱之事,又讲究日常所需,像个纨绔子弟闲散宗室模样,其实心里头清明着呢。”
十四阿哥道。
唉,哪有你说的那么清明,如果真看的明白,就不该铁了心站八阿哥的队。尤其是老八失势、甚至老四登基之后,还放不下:“那倒是奴婢眼拙了,只觉得九阿哥是个懂美食的人物呢。”
十四阿哥笑了笑,似乎在嘲笑闵敏的迟钝,又接着说:“可是额娘却不明白,到现在还记恨着四哥没有在御前为我说话的事情,都许久没有给四哥好脸色了。我若是为四哥多辩白两句,额娘却越加觉得四哥小器,怎么就说不通呢?”
闵敏只觉得十四阿哥真是一副孩子心性,在德妃心里,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份量本来就是不一样的,脑子里忽然一闪念,情不自禁问:“爷几次三番为四贝勒爷说话,可是八贝勒爷劝的?”
十四阿哥点了点头:“八哥也真是厚道,自己还在闭门思过之中,便为四哥说了许多好话。后来他奉皇太后懿旨入宫侍疾,后来更是对四哥赞不绝口,说若是因为小小误会,令额娘和四哥母子失和,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叫我务必从中斡旋劝解。”
闵敏觉得,八阿哥远比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更了解德妃,所以才会出这样的主意,让德妃娘娘越觉得小儿子乖巧贴心,大儿子生分讨厌。长此以往,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疏远也是必然会出现的结果。可是又觉得自己或许是先入为主,因为听来的人设,已经讨厌了八阿哥,或许人家真的是好心呢?就好像四阿哥求太后懿旨,召其他几个兄弟一同侍疾,也是一番好意,或许九龙夺嫡尚未血腥启幕,只是自己杞人忧天,会吗?
“闵敏,你在想什么?”
见闵敏想什么想了出神,十四阿哥忍不住问。
“啊?”
闵敏回了神,刻意地为十四阿哥的茶盏添了些热水,“奴婢只是觉得八贝勒爷说的是。”
“闵敏,你一直在御前侍奉,皇阿玛有对你宠信有加,你可知道,二哥被废之后,皇阿玛属意谁?”
十四阿哥问的好直白。
“十四爷。”
闵敏吓了一跳,“这样的事情,奴婢怎么会知道呢?”
“家宴的时候,我瞧皇阿玛对八哥也是和颜悦色,想来已经去了芥蒂,不知他左思右想之下,可会觉得八哥其实也是不错的太子人选?”
十四阿哥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视线却在悄悄打量着闵敏。
闵敏摇了摇头:“十四爷,您若是再这样问话,奴婢的小命可就要交到你的手上了。”
十四阿哥显然知道自己问的不合适,低了头说:“我也知道,我不该这样问,八哥也叫我不要这样问你。只是,我自己忍不住罢了。若是太子之位一日不定,大家心里头都不踏实,我也不知道和谁说这样的心焦合适,只能到你这里来嚼嚼舌根而已。”
闵敏舒了口气:“十四爷,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在奴婢这里说不合适,在哪里说都不合适的吧,若是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又不知道要折腾出多少有的没的事情来。”
十四阿哥放在石桌上的手指轻轻又杂乱的叩击着桌面,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提这个事情了。在你这里说这些,不过仗着你总是能为我多想些的缘故罢了。”
闵敏眨了眨眼睛,什么叫仗着自己会为他多想些?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对了,听八哥说,皇阿玛又晋了你的品级,还没恭喜你呢。”
“不过都是伺候皇上,什么品级也没什么要紧吧。”
闵敏笑笑说。
十四阿哥歪着头看着闵敏:“你这丫头倒也稀奇,小小年纪已经做了一品女官,又是御前得宠的不得了的。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半个主子的架子都端了起来,你却一直这般宠辱不惊的模样,甚至我瞧你,似乎和几年前在额娘宫里头次见你的时候,都没什么两样,连回话的口气也似乎一如往常。这样看来,八哥说你是个不寻常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十四爷说的好奇怪,不论是什么品级什么职位,不是一样都是伺候主子吗?当好差就是了,何必那么多胡思乱想?”
闵敏只觉得十四阿哥说话有些无谓。
“宠辱不惊,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哪有那么举重若轻。如此想来,我们这些阿哥,竟都不如你这个小丫头想的明白。”
十四阿哥道。
闵敏越觉得好笑了:“奴婢怎么能和诸位阿哥比呢?十四爷也实在太看得起奴婢了。”
十四爷微微一笑,煞是好看:“这样看来,前头宫里那些传闻,应当是不攻自破了。”
“什么传闻?”
闵敏不懂。
十四阿哥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太多纠缠:“虽然并没有找到什么确实的消息,但是能把心里头的憋闷和疑惑都说出来,也好受许多了。闵敏,谢谢你的园子,谢谢你的茶。”
闵敏愣了愣,还是行礼道:“能为十四爷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岂料十四阿哥竟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爷还有事,先走了,过几日再来拿你的红糖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