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香炉倾翻的刹那剧烈摇晃,商悦的视线掠过案上那封扭曲的《采薇》残卷。
林婉儿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几乎戳到她鼻尖,腕间金镶玉镯撞在青瓷笔架上叮当作响,"商姑娘教赵家小妹写字时,怎么偏巧用的是陈将军营中专供的洒金笺?"
"林姑娘可知前日西院晾晒的三十张洒金笺为何少了五张?"商悦突然俯身捡起炭盆边缘烧焦的纸片,灰烬里隐约可见半枚胭脂指印,"就像你今晨送去老夫人房里的燕窝,用的可是装过朱砂的缠枝莲纹罐?"
穿堂风裹着雪粒子扑进正厅,赵将军玄铁护腕撞在门框上出闷响。
这位以治军严明著称的老将扫过满地狼藉,目光在商悦腰间禁步停留片刻:"半月前陈鸣部突袭粮道,有人看见信使往钟家别院方向。。。"
"那信使左耳是否戴着蛇形银环?"钟逸轩突然截断话头,从袖中抖落半片染血的皮革,"三日前我在马厩草料堆现此人尸,他怀里还揣着林姑娘院里独用的苏合香。"他说话时状似无意地踩住林婉儿逶迤在地的披帛,暗绣缠枝纹的银线在炭火映照下泛着冷光。
林婉儿猛地将茶盏摔向鎏金暖笼,飞溅的热汤在商悦裙裾晕开深色水痕:"你们尽管去查!
但商姑娘敢不敢解释——"她突然扯开锦囊系带,半块龙纹玉珏坠地的脆响中,韩嬷嬷腕间佛珠突然滚落两颗,幽蓝珠子在青砖地上划出诡谲的弧线。
商悦蹲身拾玉的动作忽地凝滞。
那日暗格里烫的玉珏分明是素白玉料,此刻躺在雪地上的却是透着血沁的赤玉。
她余光瞥见韩嬷嬷正用帕子裹住佛珠,苍老手背上淡青血管里似有荧光流动。
"验看虎符需经三省核印。"赵将军突然横刀拦住欲上前捡拾玉珏的林婉儿,刀柄镶嵌的鹰双目在阴影中泛红,"钟公子不妨随老夫去验看营中存档的虎符拓印,至于商姑娘。。。"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廊下捧着药盏抖的小丫鬟,"听说你今晨替林姑娘埋过个扎满银针的桐木人偶?"
三更梆子响时,商悦独自跪在祠堂描摹玉珏纹样。
忽有寒风掀开万字纹窗棂,案上烛泪竟在她描到第七道云纹时凝成冰晶。
她伸手欲护住摇曳的火苗,却见映在墙上的影子突然多出条狰狞手臂,正缓缓伸向供案深处的族谱木匣。
瓦当上积雪簌簌坠落,商悦抓起铜雀烛台猛然转身,只见韩嬷嬷的佛珠滚落在她方才跪坐的蒲团上,一百零八颗珠子正在黑暗里此起彼伏地泛起幽蓝磷光。
商悦的指尖在铜雀烛台上攥出青白痕迹,佛珠滚动的幽光映得供案上祖宗牌位忽明忽暗。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翻到的《异闻录》,其中记载南疆秘术需以人血养磷虫,那些幽蓝荧光竟与书中描述分毫不差。
"姑娘当心!"
瓦当碎裂声与韩嬷嬷的惊呼同时炸响,商悦侧身避过坠落的碎瓦,佛珠却在混乱中被嬷嬷宽袖卷走。
她望着老妇人踉跄奔出祠堂的背影,绣鞋碾过青砖时竟在积雪上留不下半点痕迹。
三日后城郊马场。
钟逸轩将染血的账册拍在草料堆上,玄色大氅沾满泥泞。
他们循着士兵遗言追查五日,却现军械库当值的仆役集体得了哑症,连喂马的杂役都被人连夜调换。"林家竟把手伸进了戍卫营。"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新添的刀伤,暗红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紫光。
商悦将捣碎的紫苏叶敷在他伤口,忽然瞥见账册边角沾着星点金箔。
这是林婉儿最爱的螺钿妆匣上特有的鎏金漆,前日她在老夫人房里亲眼见过同样的金粉。"明日是祭祖大典。。。"她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马匹嘶鸣,十几个蒙面人举着火把围住草料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