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气。
许涵艺坐回了工位,接电话,录入信息,查阅资料,一个人忙得投入,阮幼青便摘下了一边的助听器,在角落的办公桌前翻册子。直等到七点多,唐荼才从楼下的画廊回到办公室,身后跟着成墨:“还好我们约的早,价格也早就订好了。上个周montrouge入围作品拍卖他那副居然拍到12万法郎,估计身价马上要起飞了。”
“把拍卖会叫价那段让刘妍加到宣传视频里去吧。”
唐荼倒是很淡定,没有成墨那样眉飞色舞:“你们回去吧,不早了。”
“老大拜拜!”
许涵艺披上蜜桃粉色的半长小风衣,漂亮的小鸟一样飞出了门。
成墨也从门口衣架上取了厚重的黑色风衣披上离开,唐荼松了口气,随意半坐在了一张桌边,摘下眼镜用指关节揉着眉心。那副运筹帷幄的气场散去,唐荼伸了个懒腰,一截手腕从袖子里露出来,腕骨纤细,始终挺拔的脊背也略略塌下去,像只温吞的草食动物,线条柔软下来。
“很累吗。”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松懈的唐荼。
对方显然吓了一跳,往墙角转过来,瞬间站直,警惕地看着被电脑显示屏遮住的阮幼青。
阮幼青塞回了助听器:“我还没走……吓到了?”
他本是想问问合同的事,见唐荼这样疲惫倒是不好开口再给他增加工作量了,明天问问许涵艺就好。
他走到唐荼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蓝色八宝糖递过去。
唐荼抓过那颗糖,示意阮幼青一起进到他的私人办公室里:“怎么在你这里。”
“上次不小心带走了。”
阮幼青站在门前等他穿风衣,关电脑。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他问唐荼。
“是刘妍买手工杯的赠品,我觉得有就拿来了,好像小时候吃过来着。”
唐荼关灯锁门,他们站在过道里等电梯。
“英国也有?”
“不是,12,3岁的时候回国住过两年多,那时候我爷爷还在世,跟他住的。”
唐荼看了他一眼:“你也喜欢吃么?喜欢哪个口味?”
阮幼青摇摇头,他不怎么喜欢吃糖,只记得蓝色是汽水味。
那时候江霁蓝买了一大包只会挑出蓝色的拿走,剩下的花花绿绿放到一个大瓶子里搁在瓷窑传达室窗台上,每天都有小孩过去讨糖吃。
“不记得味道了。”
他低头看着脚下,唐荼的鞋子看着差不多,但阮幼青现每一双都不同。今天是一双灰蓝色德比鞋,缝线讲究,哑光皮看起来格外柔软,迈步时踝边露出一点与皮鞋同色的棉袜。他们照例停在了旋转门前,按理说唐荼该坐直梯直达地下停车场,不需要陪他从一楼大堂出来的。阮幼青说:“你是不是应该去开车。”
唐荼点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不回去么?”
“不用每次都送我。你先走。”
阮幼青不习惯总是被照顾,又不是小孩。
唐荼微微抬起眉毛,有些不解,却也没与他争论,转身走向电梯。看着电梯门合拢,阮幼青才走出旋转门。
艺术家吗,他心里想。
同样是艺术家,诺亚的画作拍出了12万欧元,而他的八宝糖只是免费赠品。
可那天唐荼看他的目光很笃定,对他说:“我眼光很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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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艺术家的眼光很准,看男人一般般hhhhh(明天会加更一章)
第14章静水深流
春节期间,画廊有四天假期,从年二十九放到正月初三。阮幼青打包了灯工玻璃的工具回到外公家,除夕这天从一早就在阳台支起户外桌子做起了小玩意儿,准备拿回去让6真放在网店里做赠品。
外公一个人在厨房一边憋着嗓子唱戏,一边包祖孙二人的饺子。
阮幼青不怎么喜欢吃饺子,可他喜欢腊八蒜,确切的说他喜欢的是泡腊八蒜的醋,酸酸甜甜还有一点辛味刺激。过年大鱼大肉吃多了,这一口甜醋尤其解腻。
“做的?”
阮幼青看着吃空一半的盘子,盘底是冰裂纹,层次极为漂亮。
“嗯。”
过去外公不喜欢冰裂纹,说明明就是配方失误,怎么真就成了款式。
人类本质就是真香。阮幼青默默在心里嘟囔一句。许涵艺的手机壳上就印着这句话,天天在他眼前晃。
他在外公面前基本不带助听器,吃完饺子外公自己一个人看春节联欢晚会,阮幼青捧起手机看了一眼荼白的聊天群,这个群几天也不见得有人说一句话,只偶尔刘妍一些设计图问其他人感想,最常说的一句便是:我拿去给老大看了……祝我好运!
工作中他们对唐荼都颇为忌惮,阮幼青观察过,唐荼不会脾气。但他沉着面色不搭理人的时候比脾气还让人难受。前些天张文彬因为输错地址,让他被迫爽约了一个提前订好的会面,那是位外地来高校开讲座的前辈艺术家,时间安排的很满,飞走之前只勉强匀出一个小时给唐荼。在那之后唐荼连续几天都没有跟张文彬讲一句话。
张文彬私下里捧着杯咖啡跟许涵艺抱怨:“能全怪我么!那个艺术家都不怎么会用手机,让别人拍了一张手写地址给我,墨水,天台路写的和云台路一模一样,你看,你看是不是嘛。”
“老大作为一个晚辈拜访,结果还爽约,估计以后都没什么合作机会了,也不怪他生气吧……你就忍忍吧。谁让你眼残。我看这怒火可能要持续到年后了。”
许涵艺拆开一包低卡小零食投喂给落魄的张文彬:“而且不是也没把你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