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從來就跟健談這兩個字扯不上關係,即便在左琛面前話多一些,那也僅限於討論副本線索之類的正事。至於閒聊,除了相遇以後的事情,他覺得沒什麼其他可說的。
「我在你房間裡看到過畫板,阿淮,你會畫畫嗎?」
還原以前的住處時顧淮確實將常用的東西全搬過來了,比如畫板,第一次出副本後他還畫過一副嫁衣女鬼的插畫,以及在副本中最後見到的一幕。但是之後跟左琛組了隊,出了副本也有事情可以做,他便將畫板收到了角落,很久沒有再提筆畫過了。
「嗯。」顧淮點頭,「小時候學過,有段時間沒畫了。」
「有空能讓我看看嗎?」
「可以。」
「你喜歡畫畫嗎?」
顧淮想了想,回答說:「我沒有喜歡的東西,比起其他,畫畫還算有意思。」
「什麼喜歡的都沒有?」
顧淮搖頭。
左琛挑眉,「你平時對那幾隻小東西不錯,我以為你會喜歡小動物。」
「動物沒有惡意,我不討厭它們。」
「阿淮這麼好,誰會對你有惡意?」左琛笑道。
顧淮一臉淡漠的回答:「很多。」
左琛看過來,笑容微斂,「比如呢?誰對你的惡意最明顯?」
顧淮給了他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我的父母和弟弟。」
在倒霉鬼副本里,左琛知道顧淮家裡有父母和弟弟,雖然沒接觸過,但也猜到他們和顧淮的關係應該不親近。
但對他惡意最明顯的人,竟然是離他最近的親人?
「為什麼?」左琛有些驚訝,他的父親對於有他這樣一個瘋兒子很不滿,但他的母親去世前對他還是很疼愛的,他的哥哥也經常會來探望他。
顧淮歪了歪頭,平淡是說:「我是一個多餘的負擔,他們當然討厭我。」
在他小時候,他的父母還為他的聰明早慧而開心過,但隨著年齡變大,性格中的缺陷暴露出來,他們的態度就開始轉便。等到弟弟出生,父母將所有心血都投入到第二個兒子身上,跟健康活潑的弟弟比起來,一個有病的孩子就是多餘的負累。
對於父母來說,他不會孝順,更不懂感恩,還要花費多餘的時間和金錢,只要他待在那個家裡,就是在提醒他們這是一個污點。對於弟弟來說,一個不受父母喜愛的哥哥,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中分走了一部分,還處處要壓他一頭,他怎麼可能會喜歡?
左琛問:「你恨他們嗎?」
顧淮搖頭,「我沒有恨過。」
他不會恨任何人,沒有在意,哪來的愛恨?只是需要與不需要的區別而已,當別人需要他的時候,即便不懂,顧淮也曾努力的去回應別人的需要。但或許像他這樣的人天生就該孤獨,越長大他就越明白,沒有人需要他,他是多餘的。
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左琛收回視線,低聲念叨了一句:「可惜……」
雖然顧淮對於回憶起從前沒有太多的情緒,但左琛還是轉移了話題,開始說起自己的經歷。
「我記得小時候,我媽總喜歡給我換裝玩,扮過小怪獸,演過光屁股福娃,當過王子,也穿過小裙子。」左琛低笑道,「她喜歡玩,自己也會換上各自奇奇怪怪的衣服跟我一起拍照,老家的柜子里應該有好幾本這樣的相冊,不知道還在不在。」
顧淮安靜的聽著他絮叨,心裡有些遺憾看不到那些相冊了,不然他一定會把它和羽毛一起收藏。
小時候的左琛是什麼樣子的?應該會很可愛吧。
「可是她病了,病得很厲害,再也不能帶我瘋玩。」左琛垂著眼,「變瘦了,瘦得脫了相,笑起來也沒有以前好看了。他們都以為我還小,什麼都不懂……」
他沉默許久,輕輕嘆了口氣,「我不喜歡我父親,我哥哥和我父親一樣嚴肅刻板,但我不討厭他。」
「待在療養院的時候,來看我最多的就是我哥。哦,還有我爸的助理。」他笑道,「不過,死之前我也有很久沒見過我哥了,我爸不准他過來看我……因為,我之前發瘋的時候差點殺了他。」
左琛垂著頭,眼睫投下的陰影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但顧淮下意識的覺得應該靠近一點,他也這樣做了。
水面的漣漪一盪,顧淮伸出去的手被抓住,然後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道將他拽得往前一撲。下一秒,他被左琛整個攬進懷裡,滾燙的體溫通過緊貼的肌膚傳遞過來。
顧淮僵硬了一瞬,戰慄的感覺傳遍每一個毛孔,正想伸手推開他,卻聽左琛低啞的說:「阿淮,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顧淮一愣,推他的動作也停住了。
「之前,我發瘋的時候,有沒有……傷到你?」左琛的聲音很輕,帶著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沒有。」顧淮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懸在他身側的手慢慢拍了拍他的後背,很輕,帶著遲疑和不熟練。他見過別人哄孩子,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很厲害的,你打不到我。」
左琛輕笑一聲,將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整個人放鬆下來。
「嗯,阿淮真厲害。」
左琛眷戀的蹭了蹭他的頸側,然後鬆開了他。
「阿淮,你想復活嗎?」
復活?這個問題顧淮從來沒想過,對於他來說,大概復不復活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