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比县城里温度低上一些,不仅不热,还有风,钟毓甚至闻到了空气里的青草香。堵了半天的心口终于舒畅了些,她深吸一口气,露出颊边浅浅的梨涡。
边上,秦放开了一罐啤酒。
拉环拉开,沁凉的液体发出呲一声响,他灌了一口下去,舒坦的发出一声喟叹。
“好喝吗?”
钟毓偏过头问。她想到了自己上次喝酒的体验,味道绝对算不上好,但是,挺奇妙的。
“来一口?”
钟毓抬手就要接,却见他手蓦地抬起,直接躲了过去。
秦放勾起唇角:“逗你玩呢,还当真了。想喝酒?没门。”
他眉眼带着笑意,专注的盯着她,话里霸道的关心让人忍不住沉溺。
钟毓没出息的红了脸。
她躲开了他的注视,随便拿了瓶饮料拧开喝了一口。
清爽葡萄味道一路甜进了心里。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脚下流淌而过的河水。
记不清过了多久,旁边的空易拉罐越来越多。秦放喝完最后一瓶,随手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扔到一旁,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从兜里摸出根烟叼进唇里,刚想点燃,余光瞥到了身旁的人,动作顿了顿,又重新塞回了烟盒里。
秦放双后向后支在地上,半仰着头看向天空,他长舒一口气,掀开唇问:“你应该知道了吧?”
“嗯?什么?”
“我不是他们家亲生的。”
钟毓一怔。
她没想到秦放会提这件事。
方才,秦磊一口一个“野种”
,那副令人呕吐的鄙夷一切的狰狞面容,还有他说话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钟毓想起来都要反胃。
所有的一切因为血缘这件事,一下子都变得合理起来。被人冤枉辍学,父母不管不顾他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却只觉得丢脸;小小年纪去干活赚钱,结果还要尽数上缴给家里;动不动就找他伸手要钱,一旦不给就非打即骂。
这所有的一切,原来只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
现在,听秦放本人平静的叙述出这个事实,钟毓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那种令她心口发堵发疼的感觉又回来了。
钟毓没开口。
她知道,秦放现在更多的是想要有人倾听他。
“小时候,家里吃饭的时候,秦磊碗里总是会多出一个鸡蛋,却没我的份。起先我还闹腾过,我妈没办法,就把蛋清给我,蛋黄给秦磊,我说我也想吃蛋黄,我爸筷子就砸过来了……后来,我就不怎么爱吃鸡蛋了。”
“越长大,懂的事情越多,加上听到周围的一些风言风语,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捡来的,怪不得,怪不得他们那么对我,我的亲生父母都能不顾我的死活扔了我,养父母对自己的孩子好一些,完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语毕,他嗤笑一声:“我其实没有理由恨他们,没资格。”
钟毓垂下眼,手指痉挛一般扣着手边的青草。
她鼻子又开始发酸,安慰的话跑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三句状似同情的语句,在他这十九年过的日子面前,太过廉价。
“我之所以会去福利院,不是因为我有多善良,是因为我总能在那些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秦放转过头看她:“所以,你想清楚了吗?”
“什么?”
话音刚落,钟毓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了:“我想好了!不不不,是根本就不用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