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方恕则是以一种咬牙切齿的状态说出来的。
话音落下,房间内空气?近乎凝滞,格外安静。
过了很久,秦咿轻轻开口:“行恶得恶得意思是,做了坏事错事,就会收获恶果。你有错,却不是错在出身难堪。尤峥无耻,但方瀛阿姨是个好母亲,她努力?工作照顾家庭,从未亏欠你一分一毫。”
“你错在贪婪,明知方瀛阿姨不愿再与故人牵扯,明知尤峥全靠梁家养着,还试图从他?那里得到好处,成为?趴在水蛭身上的另一只水蛭。阿姨劝过你的,要你回头,离尤峥远一点,你不肯听,甚至指责阿姨太过怯懦,一意孤行。”
方恕则目光一沉。
秦咿不看他?,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那梁柯也呢?他?错在哪里?何时?出生,不是他?能选择的,父母的所行所为?,不受他?控制。他?从未害过人,凭什么认定他?生而有罪?”
一念至此,仿佛有一扇窗悄然洞开,阳光拂面照耀,金色纹路里是冰雪消融的气?息。
秦咿回想起一些细节,关于梁柯也——
他?手上有薄茧,日复一日练琴留下的痕迹;他?打鼓的技巧很好,姿态潇洒,意气?风发。
面对?舞台下的观众,他?姿态真挚,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要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梁柯也送她回家,等?她上楼进了家门才离开。他?悄悄往她手心里塞糖,记得她的口味,因为?她一时?任性,就带着她喜欢的奶茶来看她。她心思别扭,不肯出门,他?不但不生气?,还说没关系,以后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得知林赛找她麻烦,他?说,我?的号码已经在你的通话记录里,那个痞子再缠你,你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他?还说,没父母没背景,不代?表她就要被你这种人欺负。
看起来张扬无忌的家伙,傲得不行,其实,人很好,心很软,面对?在乎的人,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向他?要什么,他?都给;让他?做什么,他?都肯。
……
恍惚中?,秦咿忽然无法忍受病房里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她起身走向门口,想到忘记拿手机,又扭头回来。
方恕则不出声,目光沉沉,舌尖碾着烟丝,滋味辛辣。
秦咿不看他?,拿起反扣在桌柜上的手机,装进口袋。
再次走到门口,她伸手开门,身后传来淡淡的一声——
“秦咿,你比方瀛更好骗,也会比她更可?怜。”
秦咿背对?他?,身形一滞,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声,她没看。
方恕则盯着她,仿佛轻笑又仿佛轻蔑,“我?越来越期待谢如潇出狱了——到时?候,你要如何向他?解释你和梁柯也的关系?”
话音落下,秦咿倏然回头,流光迤逦的一双眼,隔着段距离看过来。
方恕则呼吸紧了下。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秦咿指尖勾起垂落的碎发,她皮肤白,肩背薄,嗓音也静,缓缓说,“你心里有很多恨,但你恨的不是尤峥或梁慕织,而是自己——”
“恨自己无法成为?另一个梁柯也,更恨自己姓方不姓梁。”
方恕则仿佛被人迎面抽了一耳光,他?冷笑着,挥手打翻装苹果的餐盒,果肉掉落一地,裹上尘土。
走出病房前,秦咿又对?他?说了几句话——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公?平,永远不会有。我?们每个人都在被不公?折磨,一点点嫉妒是人之常情,而很多的嫉妒,会让人发生变化。方恕则,即使以后我?们不再见面,我?也希望你一直都好,别被坏情绪拖累。”
-
走廊尽头有台自动售货机,亮着灯,各类饮料满目琳琅。
秦咿觉得累,没精神?,她走过去,选了罐咖啡,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手指不小心碰到通话记录,页面弹出。
下一秒——
身形和呼吸同时?僵住。
列表最?顶端有一通来自梁柯也的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