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六合庄内之事应当已经解决了。”
申冬青再度应个“嗯”
字,目光微垂,一只手垂在身侧,却不知何时已握爪成拳。春末时节,并不算热,可他额头却沁出细汗来,唇色也略有些苍白。
柳轶尘掀起眼皮,在他身上轻轻一扫:“你不舒服?”
申冬青亦抬起眼,与他相视的一刻,望见他眼底的杳暗,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眉头一皱:“大人算计我?”
柳轶尘一牵袍袖,须臾,迎着他的目光,坦荡荡应下一个“嗯”
字。
饶是心中已有猜测,申冬青还是问:“为何?”
柳轶尘道:“殿下功夫卓绝,我想困住你,唯有出此下策。”
“殿下”
二字一出口,申冬青眸光猝然一凛,似寒冰乍裂,冷意霎时流泻而出。他直直望向柳轶尘,沉默了片刻,不再辩驳,干脆问:“你何时知道的?”
不待他答,忽然低头一哂:“毒下在方才那帕子上?是江令梓做的?”
“江三小姐并不知情。”
柳轶尘沉沉道,算是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亦是认可了他前一个猜测。
“那些话呢?是她说的,还是你说的?”
申冬青问。他也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到嘴边的关心竟是这般无关紧要的问题。
“是江小姐的原话。”
申冬青垂下眼睑。
片时,方再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眸中再不见往日的憨实,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杳暗和危险气息,默了默,再一次问:“你何时知晓我身份的?”
柳轶尘道:“方侍郎案时,我便在猜测。但确定下来,却是在最近的马车事故中。”
顿一顿,继续解释:“方侍郎案时,陈旺从傅秋兰的尸身上拾到了方夫人的一支金钗。陈旺并非贪财之人,他杀了方濂,少不得需更加谨慎些,非但不销毁那支钗,还任由母亲将它当了,此乃疑点一。”
“陈旺杀人,本就抱着必死之心。”
申冬青对道:“他借沆瀣门的手行事,事了,线索也应该断在他身上。你既查到了沆瀣门,这又有什么可疑的?”
柳轶尘一笑:“问题是金钗这事是你特意到衙门来告诉我的。陈旺母亲住在南城,为人并不张扬,平素深居简出。陈旺亦每月才回家一趟,除了左右街邻,没多少人在意或认识这对母子。而燕归楼在北城,正居闹市,太子殿下让你隐瞒身份在燕归楼做个厨子,是让你盯着百官,而非这些寻常百姓。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留心——此乃疑点二。”
申冬青抿唇不语,他知道柳轶尘是个劲敌,但没想到自己竟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露了马脚。
“第三个疑点,”
柳轶尘继续说:“是朝雾姑娘。朝雾当时欲从后窗逃脱,被你拦住,情急之下,对你动了杀手,看起来无可厚非。但……”
“沆瀣门行事,讲究的是一个隐字。”
柳轶尘续道,声音无丝毫起伏:“当日朝雾从后窗逃脱,我有意让你去拦她,那时你不知是否起了疑心,故意让朝雾刺了你一刀,那一刀,其实是欲盖弥彰的第三个疑点。”
“莫说朝雾当时并不知道我们究竟已掌握了多少,就算是鱼死网破之际,她也只是服毒自尽,而非将刀刺向官差——沆瀣门能在京城游走,成为京城地下的王者,靠的其实是将地面上的权力拱手相让。因此,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官差,她也不敢与之公然为敌,更别说刺伤。”
申冬青低头一哂:“是我自作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