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清微含笑意,遥遥望着夜幕天际,忽然道:“那块镇纸,你要好好留着。”
花令秋一怔,以为她在说反话,便道:“留着是留着,不过也没刻意‘好好’留。”
“必须好好留着。”
宁婉清回头看着他道。
这是唱的哪出?花令秋不禁有些生疑,难道是她身边留着什么初恋的信物不想扔?
一念及此,他破天荒地决定跟她唱个反调:“那玩意儿又不值钱,好好留着作甚?我回去就扔了。”
宁婉清眉头一皱,气鼓鼓地盯着他:“我送你的,你敢扔?”
“……哈?”
花令秋愣了半晌,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吹着了?”
宁婉清拨开他的手,说道:“是你自己笨,我才没烧呢!”
“我笨?”
花令秋失笑,正要再说话,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蓦地顿住。
夜风阵阵,吹在身上带着干燥的凉意,但花令秋却觉得自己像是在水里泡过,又被火烧过,脑海里空荡荡的,思绪一片空白。
只有心里某处胀鼓鼓的,像是被谁高高悬吊了起来。
“你是说,那、那块镇纸是……”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磕磕巴巴地问出来的。
只见宁婉清唇角一扬,眉眼间倏然泛出几许狡黠得意之色。
“是你那年十六岁生辰,本少主送的。”
然后,她如是对他说道。
第54章天池之行(四)
过了这么多年,花令秋其实已经并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宁婉清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也早就忘了他与她年少时有过什么交集——因为在他的心里,他们理应从无交集才对。
她是栖霞城主的嫡长女,而他却只是闻花城主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从出生开始他们之间就横亘着不可逾越的差距。
他只记得她小时候到彩云坞来串门,姜氏总是喜欢把他支开。后来长大了些,他又已经非常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恍然大悟过往种种不切实际的念想通通不过只是“天真”
二字,更渐渐晓得在许多人心中嫡庶终究有别,无论他如何做,都不过令人嗤之以鼻罢了。所以,对于那些所谓的嫡子嫡女,他向来敬而远之。
而宁婉清,自来在这些人里便是佼佼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散出的清傲之气,就像一只天生骄傲的凤凰,英气而矜贵,不怒亦可自威。
她同他见过的其他大小姐都不一样,甚至连许多所谓的大户公子都不及她半分气度。
别说是做夫妻,就连做朋友,花令秋都从来未曾往她身上想过。
如今想来,大概他一直都觉得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此刻他想,倘若她真的曾对自己有过什么示好的举动,他又怎么会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