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天边泛起鱼肚白,粉红色渐变成蔚蓝色,空气里浸润的湿度漂了阳光的味道。
程晏池捞起手机扫眼时间,将近六点多。
精神突然有点恍惚,好像是第一次和她同床共枕。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他从不会把她留在自己床上。
他侧,一张娇媚的被黑掩映的脸庞映入视野。
女生趴枕头边,香肩半露,狭长眼尾残留着湿意。
程晏池沉静看着,忽然伸手将那些头一缕缕拂开,扣住她的脸颊略微抬起,动作毫不怜惜。
盛微宁精力透支,几乎整晚没休息,困倦得厉害。
沉睡中感觉有股强横力量侵犯着自己,她烦躁地挣脱,再度陷入了黑甜。
程晏池撑起手肘,冷冷端详盛微宁。
女生暴露光线的肌肤拓印各种痕迹,像大片皎洁的雪地落满残红,透着凌乱又华丽的破碎感。
双手细腕也被领带磨出青紫,这具身体除却人眼可见的地方,经常遍体鳞伤,但是恢复能力反而特别强。
他偶尔觉得,其实自己并非喜欢和她一起,偏爱把十多年的怨恨通过一举两得的方式泄罢了。
程晏池翻身下地,戴上眼镜,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多出几分清隽斯文,同样掩盖先前的戾气。
脚下踩住一样硬物,他垂,是那只熟悉的女表。
诸多零碎的片段拼凑成不堪回忆,排山倒海而来。
第一次见到这手表,是赵雪竹替他妈细心整理病历。
温柔美丽的女人,亲手将他母亲推进死亡深渊。
罪孽东窗事后,不曾说过一句抱歉,只剩下瞒天过海。
程晏池捡起表,指骨用力攥着表链,像掐住谁的命脉。
他扯唇,目光森然,流畅颌线渐渐显露出骇人冷意。
*
葡京公寓地处城北,环境清幽,远离闹市。
盛微宁起床时,记忆依旧停留在昨夜,脑子不太清醒。
差不多七点,程晏池早上班去了。
她昨晚借故自己睡在学生家中,倒也不怕程家人怀疑,可公司依然得打卡。
强撑着洗漱一番,盛微宁将那套襦裙收进袋子出了门。
走到楼下,一个贪玩的小孩子忽然踩着滑板迎面冲来。
盛微宁堪堪躲避,终究被对方撞了腰部,痛哼一声。
程晏池每次都喜欢在她腰侧留伤,手劲大到能腰斩。
“漂亮姐姐,对不起!你没事吧?”
盛微宁仍旧戴着鸭舌帽和墨镜。
闻言,扶正墨镜,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抬步走远。
程晏池平时应该不常住公寓,毕竟是专门私会的场所。
她最近才来这里,不愿横生枝节,连话也没跟男孩说。
然而,百密总难逃一疏。
等盛微宁的身影消失,男孩抱着滑板走到一棵粗壮的樟树后,将口袋里的录音笔交给同样戴帽子的女人。
“那个漂亮姐姐没开口说话,但是她叫了一声。”
从昨晚程晏池进去公寓开始,女人就坐在了樟树下。
经过一夜等待,姣好面容呈现不正常的苍白。
不晓得是感冒了,还是……因为刚刚亲眼所见程晏池和那人相继离开。
“你没有看到她的长相?一丁点轮廓也没有?”
男孩皱眉思索:“是漂亮姐姐,很漂亮,她戴了墨镜。”
女人魂不守舍地点点头,拿张百元大钞给男孩:“谢谢你,去买你喜欢吃的零食。”
枯坐整夜,四肢似乎僵化,心也仿佛寒透。
可这些都不及真相带来的强烈冲击。
录音笔光洁的表面映照舒曼失魂落魄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