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中无人说话,连乐队都非常安静,只有大提琴手独自演奏着一圆舞曲,琴声低沉迂回,像一段沙哑的诉说。
窗外,夜雪纷纷而落。
慕德兰很少下雪,这是几十年来为数不多的一个下了雪的新年夜,但是气温并不低,依然保持在零上,礼堂中烧着壁炉,温暖如春。
旋律结束的时候,舞者屈起一条腿,向众人微微躬身,这是芭蕾舞剧《天鹅之死》中著名的谢幕动作。
所有人像从一场回忆中回过神那样,纷纷鼓起掌来。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跳舞的这位是谁?城堡剧院新的芭蕾席吗?”
“不像啊,感觉年纪有些大了……”
“跳得真好……”
有人举起酒杯,拿着银匙在杯子上敲了敲,“女士们先生们。”
言人是帝国大学的校长维尔纳·冯·克鲁格,他清了清嗓子,道:“欢迎各位今夜来到礼堂,在舞蹈中度过新年之夜是帝大的传统,年轻人们请务必尽兴。”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当然我们也为上了年纪的教授们准备了不含酒精的葡萄汁,请教授们放心,葡萄汁的颜色经过多次调配,和红酒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保证端着果汁也不会有人打击您的自信。”
人群出哄笑,克鲁格校长优雅地弯了弯腰,宣布:“女士们先生们,帝国大学四五年新年舞会,正式开始。”
乐队奏响了华尔兹,吧台和餐台边立刻挤满了人,食堂为新年舞会准备了非常丰富的菜单,几乎所有人的第一选择都是吃,当然也有少部分比较斯文的,挽着舞伴的手开始跳舞。
有人想起刚刚那个跳独舞的舞者,不禁希望邀请此人共舞一曲,然而在礼堂里转了一圈,却再也找不到身穿绿裙的身影。
夏德里安一手拎着舞鞋,一手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走下台阶。
他刚从礼堂出来,身上还带着室内暖而喧嚣的香水气味,他哼着华尔兹的曲调,用酒杯去接头顶的落雪。
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个人,在雪中打着一把伞。
是克鲁格校长。
夏德里安走到对方面前,笑了笑:“维尔纳。”
克鲁格朝他点头,“弗朗西斯科。”
“新年快乐。”
夏德里安道,“这是你第几次主持新年舞会了?第二十次还是三十次?”
“是第二十五次。”
克鲁格温和地说。
“长大了啊,小男孩。”
夏德里安道,“我还记得你刚刚从帝大毕业的样子……那个时候帝大还叫做皇家学院。”
“我也记得您第一次穿这条裙子参加舞会时的情形。”
克鲁格道,“那时我刚刚成为帝大校长,第一次主持新年舞会。”
“我们都已经是雪天需要打伞的老头子了。”
夏德里安道,“我的辞呈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
克鲁格道。
“那就行,过完年我就不来了啊,好好干,别让人乱改我定好的食堂菜谱。”
夏德里安说完摆摆手,继续往前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身漆着军部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