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颠颠簸簸。
良久的昏沉之后,我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入眼之处,尽是一片粉红——毕竟,只是个小妾而已,可没资格用明媒正娶的大红色。
这是一个二人抬的软轿。
粉红色的狭小轿厢,粉红色的斜襟嫁衣,粉红色的盖头,粉红色的软垫,粉红色的绣鞋。我抬起了双手,修长白皙的手指,长长的指甲上,同样染着粉红色的胭脂。
看得直让人眼晕。
加上这来回颠簸的软轿,我得庆幸,自己今天早上出门得早,连早饭也来不及吃,肚子里面空空如也,方才不至于吐出来。
失去功力的自己,原来是如此的娇弱;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成了货真价实的美娇娘。
我如此吐槽着自己。
可惜,这个美娇娘,正穿着粉红嫁衣,即将要给人做小妾了。
耳边传来了懒懒散散的唢呐声音,原本喜庆高亢的声音,因着鼓吹手的有气无力,听着也没了几分精气神。
我的眼帘再度闭上。
周身的气血依旧在身体内往复流转,一如既往,然而,所有的骨头却是酥的,全身上下的筋肉也是软绵绵的,完全用不出一丝力气。
这是软筋酥骨散的作用,依照着那股药力,以及气血净化的度估算,至少明天傍晚前,是不可能解开了。
可真是下血本了——这药可是相当金贵的,真难为一口气给自己下了这么多。
自家的老爹,对自己还真是不信任啊。
我默默地想着。
当然,我倒并没有为这个事情有太多的感触——这个便宜老爹,一辈子都在做着各种交易,对于人心险恶自然有着自己的独一份见解;如此重要的交易,对着自己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女儿防上一手,才是正经。
他做得也确实很对。
不然,我的确会十成十跑掉的。
到了如今,我自然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是个很能认清现实的人,既然无计可施,那就没必要白费力气的挣扎,躺平就好。
既是是现实中的躺平,也是精神上的躺平。
说实话,身为一名前世阅尽各路网文,以至于书荒的废柴,我对于穿越成一名异性,尤其是,投胎大户人家,吃喝不愁,还有武功可以修行,其实并没有任何的意见。
至于嫁人生子,能躲开那是最好,但实在躲不开,我也不会寻死觅活,只是一层膜而已。
左右不过又投了一次胎,不小心投成了女人而已,顺其自然就行。
底线这种东西,都是不断打破的,我也着实没必要太过在意。
只要不碍着我继续修行就行。
收回了散的思绪,放空脑袋,眩晕的感觉倒是好了点。很快,轿子一颠一颠地很快便到了地头。
停轿,落轿,被婢女搀扶着下轿,然后便是一整套的仪式。
幸好只是纳个妾,整个流程简单了很多,不算繁琐,而且也不需要我动脑子,只要像个木偶人一样被人摆弄着就好。
这个我最擅长了。
粉红的盖头下,我一直低着头,眼睛盯着绣鞋尖尖的鞋尖,甚至还有心思竖起耳朵,听旁边那些三姑六婆的闲话。
“区区一个纳妾,居然也搞出了排场。”
隐隐约约的,那是一个有些尖刻的女声,听起来就不太好相处的那种。
“毕竟是江家的嫡亲闺女,也算是个百多年传承的家族,人家率先主动投靠过来,老爷这点面子要给的。”
说话的同样是个女子,虽然声音细细的,但极有条理。
“哦,我听说过,是那个刀劈连云寨,挑了闻香教分舵的‘清江仙子’,”
一个幸灾乐祸的女人声音,“据说当初可威风着呢,如今还不是给老爷做了妾?”
“江家的靠山,神武门的宋宗师上个月去世。神武门后继无人,又陷入了内乱。江家家主一向是个精明的,知道眼下甘凉内外,也就咱们家才能护着他们了。”
还是刚刚那个细声细气的女子,短短的一两句话,便将整个经过交待了个清清楚楚。
是个挺有精明的,消息也很灵通。
我正这般想着,忽的,眼前一花,头上的粉红盖头被人一把扯掉。
说实话,这一瞬间,我完全愣住了。一股凉气,一下子从尾椎升到头顶,若非是全身没了功力,以及心中一直提醒着自己如今的境况,怕是搞不好会做出啥应激反应来。
哪怕一身功力被封住,哪怕心不在焉,可能让我事先完全毫无反应……
怕是脑袋被摘下来,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下意识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接近中年的男子。
年纪约三十出头,留着短须,身材高大魁梧,一看便知是经常练武,打熬气力的。面相还算过得去,国字脸,算是棱角分明,但也称不上英俊。
周身的气息平常,完全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