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嘴上嫌弃得很,可双手却十分诚实地帮着小姑娘披上了厚厚的斗篷。小姑娘低着头去系衣领前的两根系带,笨手笨脚系了半天,晏初实在看不下去了,又伸手替她紧紧系了个结。
自小锦衣玉食的晏初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就算幼时还在学武时,也有小厮跟在身边服侍着,从没委屈过他。但是与小姑娘相识以后,什么替人穿衣、梳头描眉的体贴活计算是干了个七七八八。
顾盼朝他笑了笑,圆睁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眸:“感觉你和我的哥哥一样。”
晏初却像被踩住了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霎时炸了毛:“我才不是你哥哥!”
想当初,晏初拼命给小姑娘解释哥哥和恋人的不同,费了不少力气才纠正过来,现在可不能重蹈覆辙。
顾盼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道:“是我的情哥哥。”
晏初呆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许是没说过这么大胆又羞|耻的话,不待晏初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红着脸飞快跑远了。
晏初倒不怎么害羞,扭过头看着院里将开未开的梅花骨朵,忍不住笑起来,眼底温柔缱绻。
小姑娘出了西厢房的院落,便见不着她的影儿了。晏初转身回了屋,关上房门,阻隔了外面呼啸的冬日寒风。
晏初独自待在小姑娘的闺房里,倒也不觉得无聊,反而还挺怡然自得的。看她买过什么小玩意儿,翻她读过的话本,推敲她平日坐在这里会想什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小姑娘不常用胭脂,也不佩戴香囊,此刻屋子里除了桌上那枝梅花的清浅香气,再无其他味道。晏初不无遗憾地想,若小姑娘平日里能熏些香就好了,屋子里还能有些她的香粉味道,总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一点香气也不给他留。
索性也无事可干,晏初便取了纸和笔,画了很久的小姑娘,待墨迹干了之后,走到院里又摘了一枝红梅,和画一起,放在了桌上。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晏初开门走了出去,冬日冷冽的寒风从门外呼啸而入,那幅画便被风吹到了床底,只剩一枝梅花。
筵席上众人还在敬酒,丝毫没有疲倦退场的迹象。小姑娘硬是靠着玩自己的手指头,翘凳子腿,盯着晏初衣袍上的绣纹撑过了漫长的下午。
顾盼身旁坐着护军统领的小女儿尚夏月,与顾盼一向交好。见她出去了这么久,尚夏月一时按捺不住好奇,便凑过头来找她问个究竟:“你方才出去了这么久,去做什么了?”
“啊,”
顾盼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方才酒喝多了,出去透了透气。”
尚夏月不疑有他,但是见顾盼嘴唇略微红肿,皱眉问道:“盼盼,你的嘴唇为何肿得如此严重?上火了?”
顾盼想了半天,慢吞吞道:“许是方才在筵席上吃了那道麻婆豆腐,辣的嘴唇有些红肿罢。”
尚夏月依旧疑惑得很,不依不挠问道:“可你走的时候,嘴唇并未红肿啊。况且,我一直坐在你身边,也没见你尝一口麻婆豆腐。”
顾盼:“……”
尚夏月打破砂锅问到底,顾盼却对此语焉不详,举止有些扭捏,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晏初恰在此时回了筵席,一身月白长袍正气凛然,但嘴唇和小姑娘的唇一样,都是红肿的。
尚夏月心里已明白了大半,念着顾盼在外面脸皮薄,便强忍了笑,替她找了个台阶下,似笑非笑道:“这春天还没到,怎的就有了蚊子?盼盼下次可要小心点,别再被缠人的蚊子咬了。”
顾盼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一脸懵圈诺诺点头。
筵席逐渐接近尾声,已有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顾盼早已坐不住了,也随着人潮溜了出去,直奔小巷子里一处拐角而去。
顾盼踏进大门,脚下踩着的是青石板,耳边是咿咿呀呀的戏曲,从廊下慢悠悠的飘过来。戏曲有些跑调,声音也有些浑浊了,是店家年迈又爱听戏曲的老父亲哼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