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蓝“我们要见一见白瑞。”
“不可以。他是三无被收容人员。”
万里天板起脸“你确定?”
工作人员犹豫了,挂了一个电话,然后同意带他们去见白瑞了。
万里天他们跟着工作人员往里面走,心情并不沉重,他们几个人始终觉得,死者不可能是白瑞。尤其是黄恺,昨晚还在自己怀抱里撒娇的恋人,今天就变成了尸体,他怎么能够相信呢?他私下觉得这一定是搞错了。
可是,当工作人员带他们来到一个写着2o6的房间,那甚至都不是一个单人的房间,白瑞的遗体就被扔在靠近臭气熏天的厕所的一个床上,上面没有任何遮盖,甚至都有一些味道了。屋子里的人各干各的,仿佛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死去了。
工作人员解释我们已经跟领导汇报过了,遗体在傍晚统一拉走。
黄恺见到白瑞的惨状,先是震惊,然后就一声不出,晕倒了。江青蓝连忙撑住他,不让他倒在污迹遍地的地上。
白瑞的衣服裤子都扯破了,头上、身上、脚上、手臂上、手上遍布伤痕,万里天他们都是刑侦专家,常年和各种犯罪现场打交道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雪扑到白瑞身上,失声痛哭。一夕之间,她失去了一位亲人。白瑞来到她所在的城市,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堂哥一面,他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死去了。
这时候,黄恺醒了过来,他扑到白瑞身上,无声恸哭。他掀开白瑞的衣服,轻轻抚摸着那些伤口,哽咽难言。他的嗓子被那些刺目的伤口划伤了,不出声音;他的心被那些刺目的伤口划碎了,从此不再完整;他的眼睛被那些刺目的伤口划伤了,从此,再也禁不住泪水,只能,双泪长流。
万里天沉下脸,给金局挂了一个电话,请求支援。
一回头,看见江青蓝在哭,更怒了“谁干的?”
屋子里的人,不敢动,不敢说话,他们被黄恺极致的悲伤镇住了。此时,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男人,讨好地搭话
“就,送他来的护工说,新来的白瑞太闹,把他弄过来,让我们玩玩。”
这时,闻讯赶来的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斥责道您别听他昧着良心瞎说。”
万里天“你们这里不适合有良心的人生存。”
那个领导模样的人讪讪地不敢接话。
很快,凌寒和栾朗他们,以及局里的同事都来了。凌寒戴上手套,一边检查,一边口述给局里的同事记录“身体有多处表皮擦伤和表皮脱落,背部在6ox5ocm范围内大片皮下出血,其中在左侧背中部可见四处条形皮内出血,宽o。3厘米,长分别为16厘米、12厘米、8。7厘米、7。5厘米。”
凌寒一边说,白雪一边哭,果拾绿抱住白雪,眼泪也不住地流。
黄恺目光呆滞,无声地流泪,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不敢相信,白瑞就是出门上个网,就是忘记带身份证了,竟然就被当作三无人员收容了。不仅被收容了,竟然还死在了收容所。那是他的心肝宝贝啊!他怎么舍得,舍得白瑞一身伤痕地,躺在臭气熏天的厕所旁边。他想我在做梦吧?我一定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瑞瑞就能醒过来,活蹦乱跳的,还是有事就爱瞎嚷嚷的德行。可是,他一低头,手下触摸的,确实是瑞瑞的尸体啊!他想叫醒瑞瑞,让他陪着自己走过漫漫人生路,不许他不经自己允许,就先离开。没有瑞瑞的日子,他该怎么度过呢?当初,瑞瑞辞去渠北省高薪的职务,想要过来陪伴自己的时候,自己不答应就好了,瑞瑞就不会躺在这里,变成一具冰冷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黄恺整个人精神恍恍惚惚,一时觉得是在做梦,一时又觉得陷在冰冷的现实里,难以自拔。
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监控,萧一和小果拷贝了2o6的监控。
局里的同事要带走白瑞的遗体。黄恺抢先把白瑞的遗体抱在怀里,向外走。局里的同事为难地看向万里天,万里天摇摇头,示意大家跟上。那个领导模样的人伸手想要阻止白瑞的遗体被带走,但是看着众人喷火的眼睛,后退一步,让开了。
到了局里,黄恺还是紧紧地抱着白瑞的遗体不放。万里天定定看着他“你相信我,根据我的经验,白瑞的伤绝不只是表面这些,节哀,死者已矣,你不想为白瑞讨得公道吗?你不想让那些没有人性的坏人,得到法律的严惩吗?签字吧,同意我们解剖白瑞的遗体。”
黄恺必须靠江青蓝支撑着,才能勉强站立,他颤抖着,签下了解剖遗体知情同意书“我有个要求,我要看解剖过程。”
万里天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大家来到法医室,都围在解剖台前。
凌寒的刀,极快极稳极准,白瑞背部的出血区,几乎覆盖满了整个背部,其状惨不忍睹。白瑞双肺表面淤黑,胃内有褐色水样物。
解剖完毕,凌寒又把白瑞的遗体,重新缝合上。
凌寒摘掉满是鲜血的手套,对万里天说万队,白瑞的死因找到了,因背部遭受钝性暴力反复打击,造成背部大面积软组织损伤,致创伤性休克死亡。
白雪和黄恺闻言,五内俱焚,再次痛哭失声,江青蓝和果拾绿扶着他俩,一步一挨,才走回会议室。
萧一把拷贝回来的,2o6的监控录像,连上大屏幕,开始播放。门被推开,金局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不见了平时的笑容,沉静肃穆。他先走到白雪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又朝黄恺点点头。万里天把验尸报告递给他,金局迅翻看,眼里几乎要喷出怒火。
屏幕上,与普通医院不同的是,每一个病房的门窗都有铁栅栏。这里场地拥挤、设施简陋。护工穿着迷彩服,提着塑胶警棍和电警棍,走来走去。
画面一转,白瑞进入了2o6,里面的八个人围住白瑞,拳打、肘击、脚踩、跳起来在背上跺,又把白瑞抬起来往地上摔。
2o6房的两次殴打共持续了约9分钟。
那无声的画面,同样能让人感同身受,痛不欲生;那听不见的哀嚎,同样能刺穿了人的耳膜;那无声的拳拳到肉的拳头,同样能打在人的心上。那无声的画面,拷问着人的良知。人,真的还是人吗?是吗!是吗!!
那些挥动拳脚的人,原本也是可怜人,原本如蝼蚁一样苟且偷生,可是,面对比他们弱的弱者,他们却毫不留情地挥起了拳头。难道,他们不知道打人不对吗?不,他们知道。在那一刻,他们失去了作为人的悲悯的情怀;在那一刻,他们失去了作为人的良知;在那一刻,他们失去了对法律的敬畏。那么,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还够得上那一撇一捺吗?
九分钟,白瑞就走完了他27年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