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爷,您的意思是说两位都头已经被擒了?不对,娘逑的,是不是他俩收到消息,跑去清池城投了刘守文,不管咱们弟兄了?”
说话之人叫王固,粗犷的汉子。
问完,王固又猛拍了一下身前的食案,粗声道:“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一个县令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能虚以委蛇最好,若是不行,大不了就直接杀了他,把长芦重归义昌军,还没交手就吓跑了,没了咱们兄弟效命,他俩在刘守的文眼里算个逑!”
“是啊,魈爷,既然杜延平和卢元不顾咱们弟兄,那兄弟们就跟着你干,反正长芦在咱们手里,左右都可以谈条件…”
“说的也对,就算来县令,也是梁王选派的人手,大家都是宣武军出身,没必要相互为难,再说他也需要驻军值守…”
“魈爷,咱们弟兄认你,你只要说句话,兄弟们必定以你马是瞻…”
听到王固的埋怨,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哎,不可乱说!”
张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他却摆了摆手:“兄弟们的情义,我心领了,但眼下只是猜测,况且杜都头素来对我不薄,我岂能在事情不明的情况下背叛杜都头,你们如此说,就是要陷张权于不义呀!”
李护赶忙搭话:“魈爷,话不能这样说,有备才能无患,既然杜、卢两位都头不在城中,而那个县令又已经入城,咱们不能傻等着,总要有个应对之策,再说您是军头,两位都头不在,你可以代为处置,兄弟们也理应听您的军令,就算两位都头返城,也说不得错处…”
说着,李护语气一转,面露凶戾:“事有曲直,杜都头真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强要怪罪,兄弟们自然不服,必定会为魈爷讨个公道。”
李护的这番话看似在向张权表忠心,实则是话里有话,是在隐晦地表达一个意思,真要是翻了脸,他们连杜延平都可以杀。
李护和王固等人之所以会主动迎合推崇张权,不是因为信服,更不是与张权有多深的交情,只是想利用张权来实现利益的重新分配,把他当做利益代言人而已。
长芦县有杜延平和卢元,绝大部分利益都归属他俩,在坐的这些人倒也能跟着吃肉喝汤,但也都是人家吃剩的。
要是没有了杜延平和卢元,利益就会重新划分,肉可以挑着吃,汤也会喝第一口,而且还会更浓。至于张权,李护等人确信他不敢吃独食。
如果张权吃独食,他们照样可以废了张权,另选一个代言人,这种做法跟军镇牙军叛乱节帅的行径如出一辙,在当下各路军中也是一件很普遍的现象。
像这种犯上的事情,张权岂能不懂,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他明白李护的话外音。
但他此刻不会动怒,沉默地用指尖轻轻敲着食案,身子略微前倾,冲着李护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在赞许李护的忠心。
随后,他喝了一杯酒,又放下酒杯,独眼里射出的凶狠和狡诈扫过众人,缓缓说道:“李护兄弟的话不无道理,其实我最怕杜卢二位都头出事,又或是真的弃我们不顾,若是那样,长芦必会陷入混乱。”
张权自斟一杯酒,继续说道:“按理说,那个沈烈是上边派来的县令,还是团练守捉使,别说咱们弟兄,就算是杜都头也理应听从他的号令。”
说着,张权端起酒杯,摇了摇头:“可…杜都头不在,卢都头也不在,所以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我们是杜、卢两位都头的属下,不可随意转换门庭,再说就算跟了沈烈,他也未必会信任我们,日后会不会受其打压,不好说,更别说分一杯羹了。”
“与其那样,倒不如兄长答应下来,就算杜都头返城,咱们弟兄也敢说话,有兄弟们的拥戴,兄长怕个啥?”
说话之人是一个叫洪少游的队正,是张权的心腹,三十几岁的汉子,长的魁梧,说起话来瓮声瓮气,说完仰脖喝光杯子里的酒。
“呃…这…”
张权似作斟酌。
李护劝道:“魈爷,成大事者岂能瞻前顾后?子游兄弟说的没错,有兄弟们在,您又何须担心呢!”
王固也催促道:“是啊魈爷,莫要再推辞了,兄弟们信任您,这也是兄弟们的一片心,您若是推三阻四,岂不是在伤兄弟们的心?”
到了这个效果,张权知道不能再矫情了,爽快地笑道:“那好,承蒙兄弟们看得起张权,我也就不推辞了,先代为接管,待杜都头返城再做打算。”
李护、王固等人闻言,知道“花目魈”
打算夺权了,这让在场之人的眼中仿佛燃起火焰,已经看到数不尽的财宝与女人正摆在面前,唾手可得。
至于张权最后的那句话,仅是一句虚说而已,杜延平和卢元要是真返回城中,等待他们二人的只有横刀。
“那好,事不宜迟,咱们先商量一下对策…”
“王固兄弟,你现在就带人控制右营的那些沧州兵,若有人胆敢不听号令,直接砍杀,然后你领兵封住旋军城的四门,接管外城各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属下遵命!”
王固拱手领命,起身离开。
“李护,你带人居中调度,另外还要守好杜府和卢府,绝不能让两位都头的府中有事…”
“魈爷放心,这事交给兄弟了!”
说是守好,实则就是封门,等解决完沈烈,张权会亲自到两座府邸去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少游,你跟我去县衙拿人!”
张权并不知道沈烈在何处,就算不在县衙,冯道也应知晓,正好将两个人一并解决掉。
沈烈在不在城中,到底在何处,冯道一无所知。
对此他也能理解,觉得沈烈应该是在防范,仅从这一点来看,这个沈烈还真不能用“轻狂”
二字来下结论到。
“冯道,你所说的县令在何处?”
当张权领兵来到县衙大门前向冯道要人时,冯道说不出来,张权自然要就此飙:“你说那人是朝廷新委任的县令,有何凭据?无凭无据之下,你竟然随意捏造,还带着那个不轨之人去了杜都头的府中,此刻又聚众于县衙之中,意欲何为?想谋反吗?”
“张军头…”
要说凭证,冯道当然验过无误,可沈烈不在县衙,也没有把敕牒与告身留下,所以对张权的质问,冯道有些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