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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02(第2页)

见吴根才低下头再不说话,韩同生觉得这个话题再不能往下说了,说多了就没意思了。于是就缓着口气把话题转到组织互助组的事情上来。互助组才是今天要说的正经话题。“这是一个教训,也是一件好事,引以为戒,以后就再不会犯这种错误了。好,说说互助组的事。我先声明一点,互助组是贫下中农的互助,是阶级弟兄的互助。这样的互助合作组织里不能让地主分子参加,打倒的地主阶级不是我们帮助的对象。”

话说到这里,韩同生的口气就和缓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亲切起来,他接着说:“老吴,还有安屯、丁民,卧马沟的互助组还是由你们三个人来搞,尤其是老吴,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你现在已是党里的人,就更要表现出党员干部的热情和觉悟。区里的意见是在卧马沟搞三个互助组,也就是说,你们三个人一人牵头搞一个。要把卧马沟的贫下中农全都动员起来,当然加入互助组是自愿不是强迫。十户八户为一组,大家先下去摸摸底,力争在三天之内把架子搭起来,今天已是小满,离夏收割麦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家抓紧,不要误了农时。”

第二天卧马沟的人们就开始议论起互助组。“啥叫互助组呀?”

有人问。马上就有人似懂非懂地回答说:“互助组就是大家伙着在一起干活,给我干完给你干。”

“为啥是给你干完再给我干,该不会给我干完再给你干。”

于是就有人抬起杠来。也有人不屑地撇着嘴摇头了,人和骡马不一样,骡马牲畜在一堆时间越久越熟,人则相反,人在一堆时间越长,之间的事情矛盾就越多,关系也越复杂。不是一家人,那能搁伙在一起种庄稼,麦子割下一地,起风了,来雨了,你说该收谁家的?不吵架才怪呢。互助组搞不成。那些家里劳力多或是农具全有畜力的人普遍存有这样的看法。

耀先月儿在崖口上听到村里要搞互助组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人是需要交往的,崖口上的孤独和寂寞,让他们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害怕。

第三天傍晚,火烧云在西边天际渐渐隐没,黑沉沉的夜幕缓缓拉开的时候,挂在村口皂角树上的那口老铁钟“当当当”

地被敲响。随着浑厚的钟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阵破锣一样的喊声:“一家一个男人,到官窑里开会。一家一个男人,到官窑里开会了。”

这是郭安屯的声音。这声音和浑厚的钟声一起像浓浓的夜幕一样也漫上崖口。站在崖口边杜梨树下的耀先月儿“咚咚”

地心跳起来,土改以来他们还没有到官窑里去过。对官窑,他们一直心存恐惧,平常从官窑门口路过甚至不敢抬脸往里面看。现在敲钟的郭安屯满嗓子喊着,让一家去一个男人开会。这是关于成立互助组的会,是关于夏收割麦的会。这很重要,应该壮起胆去参加这个会。耀先捏捏月儿的手低声说:“这肯定是说成立互助组的事情,我去。郭安屯不是喊着,让一家去一个男人吗。我去。”

在已经黑麻麻的暮色里,耀先还是看到月儿脸上隐隐闪出来的一片不安的神色。

“去了咱啥话也不要说,人家定下啥就是啥。”

月儿小心地嘱咐一声,她生怕耀先去官窑里开会不小心再惹上点什么事。

“知道。”

耀先沉沉地点点头,俩个人像是在做一次远行的告别,在崖口上拉拉手。月儿静静地伫立在崖口上,看着耀先披着一身夜色慢慢地向坡道下的官窑走去。

耀先慢慢地走下坡道,到了皂角树下,他“咚咚”

心跳的再壮不起胆,甚至不敢再往官窑里走。好像他不是要到官窑里开会,而是要去过堂受审。真的,他就是有这么一种不祥的感觉。站在皂角树底下看着敞开的官窑,看着里面灯影下晃动的人影,耀先畏畏缩缩战战兢兢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个人猛猛地吼一嗓子:“去去去,滚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耀先打一个战颤,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这恶恶的一声是民兵队长喊出来的,他站在敞开的官窑门口,看见一个人畏缩在皂角树下不敢往前走,再细细一看,见是地主的儿子郭耀先,就这么喊了一嗓子。工作队的韩同生已经明确说过:被打倒的地主分子不许进互助组。那他当然就不能让地主的儿子进官窑里开会。

耀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崖口上来的。月儿低低地哭泣起来,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会让他下去,不会让他遭受这样的羞辱。耀先在窑里颓颓地坐一阵,就拿起唢呐走出来,坐在那棵刺杜梨树下,他的郁闷和苦恼常常就是在这里泄出去的,每当受了羞辱,受了委屈,受了伤害,他都要坐在这里举着唢呐,吹上几支凄凉委惋的曲子。

耀先举起唢呐想要吹奏的时候,看见下面官窑里闪出来的缕缕灯光,倏的一个念头闪上心来:不能吹。下面官窑里正热闹激烈地在开会,你在上面呜呜哇哇地吹唢呐,那不是成心捣乱,不是成心和贫下中农过不去,不是背着鼓寻槌吗。耀先醒过神来,不敢像往日那样再把唢呐吹响。他把唢呐抱在怀里,背靠着杜梨树坐下,脸上默默地流下泪来。

歪在炕上低泣的月儿猛然一惊,她想起耀先是拿着唢呐出去的,这个时候可是万万不能吹那个东西的,搅了人家的会,他们可是担当不起呀。月儿跑出窑来,看见杜梨树下耀先抱着唢呐的身影,月儿多少有些欣慰,她的耀先不是一个不懂事的猛浪人。月儿回窑取一件夹袄,款款地走过来,把夹袄披在耀先肩上,然后也靠着他坐下。耀先伸出胳膊揽住月儿瘦弱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崖口上,在期望和幻想中等待着命运的转机。

互助组组织的并不顺利,但也不是多么的艰难。在土改中翻身站起来的卧马沟贫下中农们没有文化,更没有觉悟。但是,却有一个很顽固的以“我”

为中心的思维定式。人那有不为自己着想的,除非他是一个傻蛋。针对要成立的互助组,不同的人,就有了不同的想法。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都是以“我”

为中心开始的。人们都在思量、计较、权衡着互助组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是得?是失?是沾光?是吃亏?沾光么,就往前走。吃亏,就往后稍。“我”

还在这里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呢。“我”

那能管得了别人。这就是卧马沟的现实,是谁也隐瞒粉饰不了的现实。

历史,需要的是真实的记录,不是浮夸的粉饰。历史,也是粉饰不了的。

吴虎林经过认真紧张激烈的思考比较权衡之后,心里就有了自己坚定的主意,就对在同一天的不同时间里,走进门来的三个人,说了差不多基本相同的一段话。

眼下在卧马沟就最数吴虎林家的人手硬,他有一个硬朗的老爹,一个十八岁的兄弟,这是三个壮劳力,他的媳妇,他的老妈,他的妹妹也都是能做了庄稼活的好劳力。他家还有一头全卧马沟最好的大犍牛。他家的农具也是卧马沟最全的。所以吴根才、郭安屯、李丁民这三个领受了组建互助组的村干部,都先先后后找上他的门,都想让他参加自己的互助组。

郭安屯是早早的在吃饭食饭之前走进虎林家的场院。

虎林把郭安屯让坐在场院的柿树下,两个人就说起话。先是郭安屯长长短短地把韩同生在官窑里说过的话翻说一遍,最后他说:“就是这。虎林兄弟,咱都是翻身贫农,是共产党给咱分下房子分下地,现在共产党号召咱互助合作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咱就要听,咱是贫农。”

虎林把摆在石桌上的一碗凉开水推到嘴角上冒出白沫子的郭安屯面前,像往常一样,散淡地笑着说:“安屯哥,你长长短短把话都说透了。我也响响亮亮给你一句回话:互助组上面是个号召,下面是个自愿。我早就来来回回地想过了,我不凑那个热闹。”

郭安屯黑黝黝的脸上的一片热情一下就冷了,浇了凉水一样地冷了。他翻瞪着眼窝,不认识似地看着虎林,再说不上话来。

虎林依旧是散散淡淡的样子,他看着变了脸颜色的郭安屯悠悠地说:“咱是贫农,地是共产党给分的,牛也是共产党给分的,共产党啥时候摊派下来粮款,咱啥时候缴,决不拖拉绊搭。这互助组吗,咱就不入了。上面不是说自愿吗。”

郭安屯拂甩着袖子悻悻地走了。

吴根才是后晌间背着手直接走进虎林场院里的偏窑,他没有进正窑,他走进场院听着偏窑里“嚓嚓”

地有响声,就顺着声音进来了。这偏窑是虎林家的圈窑,圈里槽头上拴着那头全卧马沟最壮的大犍牛。虎林握着铡刀把,虎林他爹万泉老汉单腿跪在铡刀墩子边,手里抱着一扑青草。父子俩正在槽口边上铡草呢。看见吴根才进来,按着铡刀把儿的虎林就停下手。“铡你的草,停下干啥。”

吴根才豁达地说着向槽头走去。那头健壮的大犍牛正错动着宽厚的下颏,嚼食着槽里搅了麸皮的青草。吴根才把手轻轻地拍在大犍牛的头上,犍牛瞪大酱麻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看他,鼻子里喷出两股长长的粗气。“虎林,你这头大犍牛是咱卧马沟眼下最壮实的家伙。”

吴根才拿槽头的牛先说起话。

虎林丢下铡刀把,给单腿跪在铡刀墩子边擩草的老爹使个眼色,万泉老汉起来拍打着被草汁浆染成绿颜色的双手,厚诚地朝吴根才笑笑,就走出窑去。吴根才也朝老汉笑笑,他知道万泉老汉不当家,这个场院里当家拿事的是万泉老汉的儿子吴虎林。虎林走到槽头伸手搅动一下槽里湿润润的草料,接上吴根才刚才的话说:“壮是壮,可惜是个慢货,没有你那匹长腿红骡快。”

“骡马是快,但骡马不如牛皮实,还是牛出活。”

两个人站在槽头说了一阵骡马之后,吴根才把话转到正题上来,他问:“安屯和丁民没来找过你?”

虎林咧嘴一笑说:“饭食饭的时候安屯就来过。”

“你咋说?”

吴根才关心的是结果,虎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郭安屯跟前他能直接说出个:不。但是在吴根才跟前,他就不好说这个:不。郭安屯张张场场的他不待见,吴根才这个人公公道道的,他就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虎林挠着短硬的头,神色有些不安地说:“安屯过来把咋话都说咧,我也来回的把啥也想过咧。是这,不管谁的组我就不入咧。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热闹的人。”

吴根才看着虎林脸上露出来的难色,很豁达地说:“噢,是这呀。入不入互助组个人自愿喀。你再寻思寻思,要是入组,就到咱的组上来。我的红骡配上你的大犍牛更出活。”

李丁民是天黑后嘴里含着一根旱烟走进虎林窑里来的。这里没事的时候他常来,庄稼牲口是他们坐在炕上谝说不完的话头。庄稼汉不说庄稼牲口说啥?除了庄稼牲口他们啥也不晓得。虎林媳妇引菊把李丁民让到炕上,就端着棉花车到婆婆窑里纺棉花去了。

虎林把自己的烟袋锅也点着,两个人就在炕上抽吸着旱烟说起话。虎林知道李丁民也是为互助组的事来的,就主动说:“互助组的事根才和安屯都来过。我就不掺和了,咱不沾别人的光,也不想让别人沾咱的光。这是实话。”

因为是靠得住的伙计,虎林就把心窝里的话掏了出来。一向沉寂的李丁民了解虎林的为人,他是一个做庄稼的好手,更是一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即然根才和安屯都来过了,即然虎林已直爽爽地把心窝里的话掏出来了,他也就不再提说互助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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