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慢,故意要让她听清楚,但威压却更浓:「我不想打女人,但如果你继续找死,我也不介意开此先例,还不滚?」
这话的确有用,纵然不甘心受此大辱,但商容还是走了。
似乎真的怕梁城越趁着四下无人将她活埋。
聒噪的鸟总算离开,宋窕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缓解。
她舒了口气,前脚还挺直的脊背立马松快不少。
但眼神,却还是有些灰暗。
她不知道商容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但那几个词的确直直插进心窝。
因为有外祖父刻意隐瞒,没多少人知道外祖母她,其实是四十年前被判处流放的罪臣之女。
而当时抄家的,正是负责彻查军饷的陆老太师。
长辈之间的爱恨情仇,宋窕不想多提,只是恹恹地坐在大石头上,表情呆滞,像丢了魂。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天幕降下,将世间明亮悉数收走,却还是怜悯地留下一轮勾月。
「阿窕,看我。」
宋窕循声而望,却被突然从男人摊开掌心里飞出的星星点点吓一跳。
她惊呼:「你哪儿抓的?」
五六只萤火虫飞入夜丛,以漆黑夜景为舞台,展开一场观众寥寥的表演。
下意识想去碰,却得了个空,宋窕鼓起小脸:「飞的还挺高。」
被她逗乐,慢悠悠地掏出一只荷包,献宝似的给她看,奇异却不刺鼻的香气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几只萤火虫突然相聚过来,围在男人指尖。
倒也不怕生,甚至自来熟地跳起舞。
难得看见这般新奇玩意儿,宋窕兴冲冲地围过来,两个人贴得越来越近。
「看来扶光哥哥很招它们喜欢啊?」小狐狸狡黠一笑。
男人身形顿住,连带着表情也变得僵硬。
周围皆是浓稠的夜色,也全都静悄悄的,连个过路的风都寻不着。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你刚刚叫我什麽?」
顺手将耳前的两缕发丝挽好,宋窕不知轻重地又唤了声:「扶丶光丶哥丶哥。」
说完,小狐狸歪着头,灵动又乖巧,仿佛那个做了坏事的不是她。
因本就是想跟面前人闹着玩,宋窕便也没刻意去收敛字字句句中的别有深意。
她更不知这软软的音色,入耳听来有多缠绵悱恻引人多想。
心湖被她轻而易举地撩拨起涟漪,男人猛咳两声,大手握拳放到唇边,遮住半张脸的不自然,匆忙将脸偏到一侧。
但这样一动,反倒是将那只发红发热的耳朵暴露出来。
聪明如宋窕,怎麽会看不出来,但还是选择变本加厉:「扶光哥哥,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刚想辩解,却发现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又干又涩,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是两声止不住的咳嗽。
简直太逊了。
梁城越难得生了点闷气,不过是气自己不争气,怎麽一个称谓都能把他的脸皮磨得通透。
不再折腾他,宋窕笑吟吟地去翻纸钱做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