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越扭头,觑视着那方富庶之城有些若有所思,迟迟没应上这个问题。
少刻,他才不疾不徐地反问:「若我贸然登门,老太师可会将我打出去?」
「……应该不会吧?」宋窕被他问住了。
虽说外祖父厌恶武将,可面前这位再怎麽说也是大晟的功臣啊,不仅在短短三年内收复了炎州十二城,还是当今朝上唯二的国公爷。
沉思良久,宋窕才认真答覆:「你要实在想见外祖父,以防万一还是换个名字吧。」
「那还是下次吧,我会在琅琊待上一段时间,应该还有机会。」
梁城越心生苦恼,看来当年听到的那些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自从唯一的女儿因难产血崩死在广陵侯府,老太师便连同广陵侯本人在内的所有武将都嫌恶上了。
纵然有些没道理,却也能理解这份迁怒。
毕竟当年是还意气风发的广陵侯亲自登门提亲,口口声声说会对其疼爱有加,却因几次出征害得妻子在京苦等多年。
细算下来,直至妻子产女过世,夫妻二人相见的时日竟还不如一次的怀胎十月长。
也难怪有些说书人会得出那番结论。
说广陵侯府的四个嫡出,从感情上细讲,与生父其实算不上多亲密。
想到这里,梁城越下意识看了眼正手持团扇逗小侄子开心的宋五姑娘。
出生第二天便没了娘亲,襁褓之岁过後才第一次见到父亲。
前十七载光阴,他没有立场去评定。
可未来几十载,他想拼死一搏。
第9章抵琅琊
下了船,宋家一行人便与梁城越正式分开了。
宋斯年还象徵性地挽留了几句,甚至主动相邀他一同去陆府小住。
梁城越低声笑他虚伪,反被威胁了一通,悄眯窥向不知情的宋窕,默默咽下了这场不动声色的交易。
站在几个兄长後面,宋窕凝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
耳边传来召她回神的声音,是广陵侯。
一行人又在附近雇了马车,浩浩荡荡抵达了陆府。
作为当今陛下的恩师,即使是已经请辞告老还乡了,陛下也特地为他在祖籍琅琊择了一处大院。
此地不仅满足了恩师远离闹市区的偏好,隔壁还就是一家高山仰止的书塾,每日天不亮都能听到莘莘学子诵读经典,如此地段可谓是让老太师直乐数日。
每年都来上一趟,宋窕早已轻车熟路。
刚拐过街角,掀开马车的帘子,隔着几十步路便望见等候多时的外祖父丶外祖母。
数着他们挨个下了车,陆老太师笑得胡子乱颤,当看到小外曾孙的时候,大跨两步迎上去,可谓是一点文人架子都没了。
宋窕撇嘴,一副吃了味的表情:「外祖父可真是偏心,看见小侄子都不跟我们说话了,那明年乾脆我们都不来只让小侄子来好了。」
陆老太师立马不乐意,将小外曾孙抱还给宋斯年,认真又郑重,熟练得让人心痛:「外祖父哪里偏心了,哪年不都是你这孩子最占甜头,怎麽,你这是吃你小侄子的醋了?」
宋窕大方承认,还挽住二老的臂弯,哄得两位老人家笑不拢嘴。
「行了赶紧进屋吧,外面风大。」自始至终,陆老太师夫妇也没施舍半个眼神给广陵侯。
进了主屋,设了满满当当一桌的美酒佳肴近在眼前。
还没落座,陆老太师还是忍不住拉住宋斯年问东问西,其中提及最多的是小家伙的名字与生辰,这第二便是宋窕的婚事。
「叫宋与,取了我与阿羽的名字谐音。」宋斯年言笑晏晏,口中的「阿羽」正是爱妻。
学富五车的陆老太师满意地捋了捋白花花的山羊胡,眸光一转:「那乐之的婚事如何了?你外祖父我可还想赶在还历寿前吃上这杯喜酒呢。」
宋斯年说得委婉:「想来也快了,目前应该算是初见苗头。」
宋窕被吓到,连忙起身:「我跟梁城越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谋深算的大哥挑眉:「我可没说是梁城越,小五这是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人选?」
陆老太师急了:「那梁城越是谁啊,哪家的儿郎,姓梁?焰京姓梁的可不多啊。」
「他的确就是梁国公府的那位。」思索片刻,宋斯年还是招了:「是个武将。」
其实就算他不说,就单凭前面三个字,也根本瞒不过外祖父,毕竟他老人家在焰京吃了四十年的朝廷饭,跟老一辈的那位梁国公更是过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