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後,她的哭腔再也遮掩不住,不知是不是压抑太久,直至晶莹水珠浸湿了衣裳都没去擦拭:「後来,她小娘还说就是因为我时常在父亲面前哭闹,才害得她一直嫁不出去,甚至还说我,抢了她的夫婿……」
这个「抢」字,寓意深远。
宋栩听得心慌,实在不明白一位母亲为何要给女儿灌输这类思想。
不过听到这里,多少也能明白今夜这场闹剧为何会引起。
在那个妹妹眼中,「虚伪」嫡姐对她所有的好都不过是在彰显自己的优越感,而自己所有的不幸也是来源於这位姐姐。
现在姐姐出嫁了,而她还只能蜗居在一隅天地,继续仰望那些她「本应该」拥有却没有得到的一切。
嫉妒在心底无限滋生,最後转化为了恨意。
下意思搂住委屈的姑娘,他嘲弄一笑。
果然,平等对待每个孩子的广陵侯府,在这座吃人的焰京城内,才是异类。
抚拍着妻子的背,宋栩柔声安慰:「别怕,这件事我会解决。」
雨水顺着檐角滴落,漫天翠色被润上一层滑腻。
宋窕抱着只雪兔子,跪在她脚边的,就是口口声声说是她三嫂亲妹妹的刺客。
刚刚她已经见过了三哥身边的小厮,他是来传消息的,从他口中也大概了解了这场闹剧的原委。
但有一点,宋窕还是捉摸不透。
她捋着怀中小乖的柔软毛发,一字一句问:「你讨厌的人既是你嫡姐,为何来我面前行刺?」
被捆住双手双脚的刺客凶着一张脸,依旧高傲,是那股让人生笑的高傲:「我就是觉得你们这些高门宅院里的嫡出小姐虚伪,就是想教训你们!」
宋窕嗤笑:「真不知你哪里来的优越感,是吃发面馒头把你的脑袋吃噎了吗?」
刺客身形明显一顿,不等她反驳,宋窕层层递进:「我还真就告诉你,嫡庶有别,任你再使什麽蠢材手段,也无济於事。倘若你本本分分地当个闺房小姐,以王尚书的性子绝不会轻待於你,说不定还能让你做个清贵人家的主母,只可惜,这条路被你自己亲手断了。」
「你口口声声说看不惯我们这些嫡女,不就是觉得我们身无长处就是会投胎吗,我也不怕你嘀咕,没办法,我们就是会投胎,谁让这就是一门心思阴暗的人学不会的本事呢。」
「我也不觉得我出身名门有什麽难以启齿,反倒是你,表面上自视清高觉得自己是天降紫薇星,说到底不还是羡慕嫉妒,羡慕姐姐能锦衣玉食,羡慕她能嫁个如意郎君,而你冬日里连个汤婆子都用不上。」
越说越气,宋窕深呼一口:「真可惜,花一样的年纪,被自己的小娘坑骗十几载,还不思悔改!」
「不许你说我小娘!」
刺客突然蹦起来想打她,可忘了自己的身体都受制於人,刚一动弹又立马跌倒在地,整个人都样子滑稽极了。
宋窕冷哼:「果然是不思悔改。」
喊来家丁将这人拖走,乱晃的心才算是稍有镇定。
摸着小兔子毛发的手也逐渐慢了下来,她盯着不远处的青花瓷瓶发呆,连另一只兔子蹭到脚边了都没察觉。
鹿耳上前,抱起灰兔:「姑娘刚刚,为何要执意激怒她?」
宋窕认真想了想,最终道:「也没什麽缘由,就是想看她生气的样子,她越不高兴,我越高兴。」
「那姑娘还要去找王氏说一声吗?」
「不了,反正她那边有三哥哄着,我才不要巴巴地跑过去自找没趣,明日再说吧。」
她现在,还是更担心绀青。
撩过珠帘,她蹑着脚步走近床榻,透过昏暗的油灯,细细打量。
因伤在背部,她只能趴着睡,紧锁的眉,苍白的唇,姣好的面容没有丁点儿血色。被褥在无声中被抓紧,好似在做什麽诡谲的梦,额前多了层薄汗。
宋窕躬身,捏着手帕帮她擦乾净,站起後目光瞥向已经上好药的伤口,颤巍巍的心猛一抖。
她改了主意:「鹿耳,去拟封信。」
「姑娘何意?」
屋外雨声不绝,噼里啪啦地敲在窗身。
「既子不教父之过,那女之责,自然也要母来偿了。」
不等春晖跃上山头,十几辆卖菜贩果的农车赶在城门大开的第一刻进了城。
他们熟练地推车到了属於自己的地盘,摆好摊位,静待熟客上门。
「听说没,今天大理寺可热闹了。」
「出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