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脸上也多了层阴影。
毕竟当年那件事,是他们三个人心里持之以恒的伤痕,是每每回忆起来,都会辗转反侧痛不欲生的苦难。
他们都是从泥泞中匍匐的稚子,是因为在对的时间遇上了相似的人,相互扶持才走到如今,若不是当年那个步步为营却一腔热忱的七殿下,想来也不会有如今的他们。
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那只手早就握紧,还冒着青筋。
……
从宫墙中出来,梁城越才发现居然下雨了。
难得一见的急雨,根本不给他怀着侥幸跑回去的机会。
苦笑一声,只能站在屋檐下抱着手臂等雨停。
也有意外的事情,那就是有人来送伞了。
他笑道:「这个时辰不用老婆孩子热炕头?」
陆斯年懒得搭理他,将带来的另一把伞扔过去,指了指旁边那座还未打烊的酒肆:「走吧,陪我喝点。」
雨丝毫无收敛,甚至愈演愈烈。
滑落至屋檐最低端的一排小水滴本欲落不落,但奈何身後跟来的兄弟逐渐增多,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落入俗尘中。
坐在阁楼小桌旁的梁城越向下眺望一眼,有些庆幸。
还好听陆斯年的话进来了,若不然真顶着这场大雨回去,就算有伞怕是也成落汤鸡成精了。
「我将小五送回侯府了。」
男人端着酒杯,冷不丁来上这麽一句,不容置否的语气,自然不会是询问意见。
梁城越挑眉看过去,发现这人已经默不作声地将那杯中的剔透**一饮而尽,简直就是「自杀」的喝法:「也好。」
重新给自己倒酒,陆斯年道:「不再多问点什麽了?」
「你亲自把她送回去的,我自然不需要多问,让她先回去也好,左右明天辰时,梁国公府的聘礼也就送过去了。」
终於得了准信,陆斯年压抑住那股欣喜:「以为你还要用蹩脚理由拖下去。」
他果然都看出来了。
梁城越哑然:「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自然要把这件最重要的放到前面来,我若是再不去提亲送聘就说不过去了。」
陆斯年颔首,夹了口菜後才慢悠悠地掏口袋,将那只被两层手帕裹好的物件推到他面前。
「九年前你托我保管的东西,现在还你。」
揭开层层叠叠,果然是那块「大吉」牌。
因为时间太旧,质量本就算不上太上乘的木料已经有些变色,摸起来的质感也不如当年,但好在,上面的「大吉」二字风采依旧。
梁城越没跟宋窕说过,其实当年他投军离京前也抽到过一次差不多的牌子。
不过他不是在焰京的灵阑寺,而是在琅琊的青莲观。
当时他图好玩,在签箱里抽了七八次,但每次不是「小凶」就是「大凶」。如此这番可是打击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不服,就趁着晚上一个人躲在道观角落雕了个新的。
只是手法粗糙,颇为不尽人意。
但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捉弄,他做的那块在用早饭期间被一对求子孙的夫妻先一步抽走,断了某人想作弊的念头。
但他就是倔,临走前又抽了一次。
与先前求功名不同,他这次求的,是娘子。
当大吉签牌握在手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是神明的恩赐。
不只是一块牌子。
出发前,他将大吉签牌放到了陆斯年那里,还说成亲的时候再来拿。
现在,的确可以物归原主了。
拇指搓揉着上面的「吉」字,老狐狸摇晃着硕大的尾巴,笑眯眯道:「我查过日子了,这月二十六号,是极好的,宜嫁娶。」
说完,端着酒杯与面前人手中的轻轻一碰,又一饮而尽。
留给陆斯年的是胜券在握的悠然笑意。
这笑容有点欠揍。陆斯年如是想着。
盘算该怎麽杀杀这家伙的锐气,省得将来与小五成婚他非得骑到自个儿头上。
於是,男人放下筷子,摆出一张格外正经端正的表情:「对了,你们梁家是不是有什麽不为人知的隐疾啊,不然怎麽世代都子孙伶仃?」
「……」眉毛一抖,梁城越都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自幼读圣贤书的陆斯年口中说出来的。
他咬紧牙关:「我身体非常好,你大可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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