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簇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淡淡提醒道:“贺兰舒,你可不要真把他当成你儿子了,他可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是,属下不敢,”被点到名的女人恭恭敬敬地朝他拱了拱手,接着道,“自十年前樱招苏醒的那一刻起,搜魂针便直指苍梧山方向,一直到左使大人闭关之前都未曾变过半分位置。当日尊上魂飞魄散之际,只有樱招一人在他身边,尊上的最後一缕神魂藏在何处,亦是不言而喻。
“您虽未明说,但尊上至今无法化魔,想必的确是缺了这缕关键神魂。可樱招一直避世不出,苍梧山又是铁桶一块,贸然侵入得不偿失不说,或许还会打草惊蛇,暴露尊上的位置。恰逢苍梧山十年一次开山收徒,属下便斗胆修书於甘华,先把尊上送进山,再从长计议。”
一番恳切陈词完,贺兰舒背後的衣襟已被冷汗浸湿,藏在袖中的手在细微颤抖,但她面上仍旧一派平静:“这些事情,难道不是您默许的吗?”
斩苍魂飞魄散之後,在魔界一直不肯聚魂,元老院用尽了各种办法,白白耗费了两年时光,却无一点长进。万不得已,太簇才和元老院商量着把他散乱的神魂放到人界来养。
却没想到,仅仅一个月而已,他的大部分神魂就已聚拢,但可以化魔的那缕关键神魂一直找不到。
直到樱招苏醒的那一刻,搜魂针才开始转动。搜魂针直指苍梧山方向简直是毫无悬念的事情,毕竟,斩苍那个情种,无论何时都是这麽的没出息。
三年前,太簇的确无意中提到过派到苍梧山打探的魔全都有去无回,要找回斩苍最後一缕神魂或许只能趁着苍梧山十年一次开山收徒之机,潜进山内伺机夺取。
但那时他旧伤复发,不得不临时闭关稳住境界,等到周围守着的魔族回过神来时,贺兰舒已经自作主张把斩苍送进了苍梧山。
不过,默许?
太簇站起身来,日光照射在他微微晃动的耳坠上,反射出一阵刺目的光。贺兰舒轻轻眯了眯眼,再睁眼时,一只脚已经碾上了她撑在地上的手。
来不及感到疼痛,她的下巴便被人抬起,她不得已迎头望过去,与那双透着恐怖笑意的眸子对视。
她知道,他在探究她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然而,更直接的方法应是——
突然,她的瞳孔开始巨震,随即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太簇的手罩在她的头上,掌心渗出漆黑的烟雾。不消片刻,那股烟雾便钻进了她的双目,将眼白都染成黑色。
眼眶中兜着的那双漆黑无神的眼球,在下一刻竟浮现出闪着紫光的梅花魔纹。
千年之前,贺兰氏先祖为了在战乱中保护族人,走投无路般地与魔族签订了血契,将灵魂卖给了魔族。从此,贺兰氏族人只要体内流有贺兰氏血液的一天,便世世代代都要听命於魔族,为奴为婢,莫敢不从。
梅花状的魔纹便是侍魔的标志。
修仙世家血液中却流着臣服於魔族的血契,的确是魔族的一把好刀。
魔纹既然还在,那麽,贺兰舒说的,都是真话。
太簇闭关期间,贺兰舒曾数次修书於他回禀过此事,他也的确有将计就计之意,但她这般做法却仍旧令他不喜。
此番过来,虽不是专门兴师问罪,但看到卑贱的人类如同蝼蚁一般瑟瑟发抖的样子,他还是感觉十分畅快。
喜怒无常的魔界左使大人将贺兰舒松开,看见她的身影委顿在地,才背过身去缓缓坐回主位,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片刻之後,他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克制魔气的丹药,他可有一直服用?”
恢复神志的贺兰舒摸着被踩到发抖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答道:“不曾间断。”
太簇收回目光,未再多问。
二人正沉默着,一封书信凭空出现在贺兰舒手边。
这样的传信方式,只有贺兰宵会用。
“是尊上的传书。”
贺兰舒低着头,仍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侧头看了一眼那封信笺,手指压在地上没有移动半分。
这样的传信方式虽然隐蔽,但并非万无一失,在樱招眼皮底下传信,更须事事小心,以免被截获时暴露身份。贺兰宵平日在信中顶多只会写一句“安好,勿念”,其馀一切近况都不会多言。
因此贺兰舒根本不担心这封信会给自己造成什麽困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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